三十二 冤魂 (第3/3页)
贪污了。辰旦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也不指望下属官吏皆能清廉爱民,只要忠于皇帝忠于朝廷就行,但既然闹出事来了,还是得查一查的。
辰旦的这种心思自然不会说与星子,比起各级官吏,星子更是罪魁祸首,若不是有他撑腰,那些草民怎么敢到京城来闹事辰旦火气上来,几乎又想传杖将星子痛打一顿,责他不识大局。却见他神情认真,若杖责他,他必然又不服,转念一想,年轻气盛,初生牛犊不畏虎也是有的,待朝中过上一两年,这锐气自然就磨下去了,既然是他上任的第一天,暂放过他罢了,但不能不加以警告。辰旦遂道:“你既然是工部侍郎,当知道各司其职的基本道理。地方之事有郡县州府审理,京城之事有府尹审理,审理完毕,方可逐级上告。若朝廷官员都象你这般,教唆天下人拥到京城来告状,局面如何收拾” 星子想一想,这确实有自己的不当之处,倒也心服,道:“臣思虑不周,请圣上恕罪。但此案并非常例,还望能法外开恩。此案的被告乃县上的一方官员,且县衙已做好了伪供,若苦主再去县衙,岂能有善果若到府郡一一去告,这种案子谁又会受理而县官有供词在手,要想翻案比登天更难,因此臣胆敢擅作主张,建议其抬棺上京。” 辰旦听他认错轻描淡写,反振振有辞地为自己开脱辩护,心下不由恼怒,沉声道:“好个擅作主张你既在朝廷司职,岂能如此儿戏难道你认为滚钉板也是儿戏么” 星子想到严婆婆呆滞的眼神与满头的白发,心头不由颤了下,一句话冲口而出:“臣知道,既然是臣让他们来的,若要滚钉板臣亦愿替之。” “你”辰旦怒极反笑,“哼,堂堂工部侍郎竟然要替贱民滚钉板,这就是朕亲笔圈选的新科状元” 星子仍不识进退,一句顶着一句:“陛下,他们也是人,与臣一般,都是活生生有血有rou的人,人命关天,臣不能袖手旁观。” 辰旦只觉头痛欲裂,若换了别人,凭他这样嚣张狂悖,早就拿下治罪,或打或杀,但星子是自己的独子,在没有别的子嗣可选之前,若杀了他岂不是自行绝后辰旦咬咬牙,暂换个话题:“好吧就算你肯滚钉板,你又如何能笃定,那人不是自缢而是死于非刑” 星子见辰旦总算问到了案情,看来自己说的话他多少仍听进去了一些,只要这皇帝不是顽石便好。“臣虽不敢笃定死者是死于非刑,但此案有诸多绝大疑点,臣已告请刑部尚书良大人另派仵作验尸,还欲令矢首知县进京与证人对质。” 召朝廷命官与草民当堂对质,亏你想得出来辰旦暗骂了一句,面上不动声色,已有了主意:“既然如此,召刑部尚书进宫。” 辰旦不令星子平身,星子亦只好跪候。等了好一阵,良大人总算来了,磕头行礼,辰旦也不令他平身,开门见山问道:“矢首县的那件案子你查明了没有是不是自杀” 星子心道,就我离开这么一会能查明么皇帝不是明知故问却听良大人沉声答道:“臣已令仵作重新验尸,查明死者确实是自缢身亡,与他人无关。” “什么”星子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也顾不得皇帝在上,打断他道,“良大人,人命关天,你怎么能如此草率结论” “臣怎敢草率结论”良大人转头看了一眼跪在身旁的星子,对辰旦又磕了个头,“臣的结论或许与侍郎大人料想的不同,但臣选的是京城中最有经验的仵作,在刑部供职多年,曾经手上千命案,此案并不复杂,绝不会错”星子不会知道,方才辰旦令人传谕召见良大人时,就已经面授机宜,得了圣上暗示,良大人当然会一口咬定是自杀。 “那死者满身的伤痕又如何解释他又如何能自己打开镣铐枷锁自缢身亡”星子几乎要跳将起来,眼中喷火,口气咄咄逼人。 良大人不慌不忙地道:“仵作查验表明,犯人是在牢中捡到了一枚铁钉,用铁钉打开镣铐,然后用鞋带上吊的。而且,因为犯人是自杀身亡,死前并无痛苦,神情安详舒坦。”星子听罢,先是目瞪口呆,怔了半晌,突然哈哈大笑,笑得良大人心头发毛,面色发黄,硬着头皮问:“大人何故发笑敢问有何指教” “呵呵,”星子气极而笑,“先不说一枚铁钉能不能打开镣铐,犯人穿的什么鞋子,鞋带也能用来上吊何况,那颈上的勒痕也非自缢得来。再说,犯人大费周章打开镣铐,就是为了寻死吗蝼蚁尚且贪生,他罪该至死若不至死,为何会自杀”星子敛了笑容,语气不善,“自杀还是被自杀莫名其妙地死了还说人死得舒坦,大人当天下的人都是傻瓜么” “放肆”辰旦忍无可忍,怒喝一声。星子愤愤停下,转头瞪着辰旦。良大人暗中欢喜,这个星子不就是凭着一付脸蛋博得皇帝的宠爱,如今得意忘形,犯了皇帝的大忌,以后的日子怕不好过了。辰旦正色斥道:“狂妄之极难道只有你说的才是对的,别人的都算不得数你要人抬棺进京就抬棺进京,你要重行验尸便验尸,如今查出来仍是自杀,你还有什么狡辩” 星子一口气憋在胸口,一时竟说不出话来,略一偏头,见那窗外阳光灿烂,千万道明亮的金色日光照在银杏树青翠的树叶上,闪烁着点点宝石般的晶莹碎光,生机盎然,而怀德堂内却阴沉沉得如地下的暗室,那炫目的阳光一丝一毫也透不进来。莫名的寒意直涌上心头,星子只觉置身于冰天雪地之间,胸中的一腔热血都被冻成了冰凌,不再流动。 ...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