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雨过天青(二) (第2/2页)
人就这样谨慎地**着。 裴萱扫了一眼自己的属下,见他们都在伏案疾书,忙于处理各自的事情,并没有人察觉这边的动向。裴萱想了一想,然后她将自己案上的公文收拾一下,开言道, “我有几份紧要的公事须得面禀使君。汝等若有急务,可来后堂寻我。” 几位属员一起起身行礼道, “职下遵命。” 裴萱拿了公文迈步出门,却见李辰正在檐下相候,满面喜色。她展颜微笑,揖手为礼, “郎君寻我何事?” 裴萱今日穿了一件黑色的官袍,朱色单衣,白色小单,腰系赤色虬纹锦带,上垂左环右璜,她头戴双梁进贤冠,明眸皓齿,风姿绰约。裴萱出得门来,在春日的暖阳下微微展颜一笑,李辰只觉天地一片明媚,心中顿时似有热流涌动。 李辰收敛心绪,揖手笑道, “我有一件好东西给你看。随我来。” 二人来至后堂,李辰取了那木盒给裴萱。裴萱打开一看,顿时眼睛一亮。她小心地取出一只,放在掌心仔细欣赏把玩。裴萱虽说出身高门,见惯珍奇,却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漂亮的瓷器, “色如玉,明如镜,声如罄。可谓神品矣!” 裴萱不由赞不绝口。 “敢问郎君,此物从何而来啊?” 李辰得意地一晃脑袋, “这是钱镌石刚刚送过来的,是咱们的工坊烧出来的,唤作雨过天青瓷。” 裴萱听了,面色渐渐变得有些凝重,她放下茶盏,然后对李辰深施一礼, “妾有肺腑之言,欲谏与郎君,还请勿怪!” 李辰不方裴萱突然变色,不觉有些愕然。他双手轻轻扶住裴萱的双臂, “你我之间,何须如此?有话你直说便是。” 裴萱起身肃容道, “如今创业未半,世事维艰,郎君才要卧薪尝胆,奋发图强。孟子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祈郎君以国事为念,万勿玩物以丧志。” 李辰心中感动,行礼谢道, “多谢葳蕤提醒,吾断不敢忘此。” 他接着又道, “不过你错怪我了,我造如此精致的物件可不是为了自己享受,而是为了贩卖。” “贩卖?” 裴萱疑惑地反问。 “不错。” 李辰点头道, “我来问你,你觉得此物如何?” 裴萱点头道, “精美绝伦,世上罕有。” 李辰道, “非独世间罕有,我可以毫不夸口地说,此物世间只有我兰州工坊才可以造得出。若将此物贩至天下豪门富贵之家,获利甚巨。”
裴萱还是有些将信将疑。李辰兴致勃勃地道, “你想想看,如果我用上好的檀木为匣,涂以大漆,再描金彩绘,穷极华美。然后我再以锦缎为衬,铺以丝绢,放入我们的瓷器。这样一套瓷器你说它还是普通的瓷器么?那可是价比金玉!还有,我们还可以特别定制,譬如说你来订我一套瓷器,我就在碗底给你刻上‘李氏雅玩’或者‘宇文珍藏’。以后主人拿出来待客,多有面子。你若是士族高门或是名爵显宦之家,要是家里没有我们的雨过天青而只有普通的青瓷、白瓷,见了同僚的面都不好意思和人打招呼!你说,这样一套瓷器得卖多少钱?” 裴萱迟疑道, “怕不要五千钱?” 李辰将眉毛一扬, “五千钱?那是成本!起码一万钱起,还不还价。你要分析那些买家的心理,能出得起五千钱的,决对不在乎再加五千。这就叫最好的东西一定就是最贵的!” 裴萱不禁目瞪口呆,半响方开口言道, “逐利若此,恐非君子之道。况且,如今举国上下,上致天子。下致黎庶,都厉行节俭。你这么昂贵的瓷器,却是卖于何人?” 李辰道, “谁与你说我要在境内贩卖。这瓷器我一套都不会卖给本国之人,只会卖到东虏、南梁这些敌国。这么贵重的器物,哪里是一般百姓用得起的。当然只可能是那些权贵之家。既然如此,那我何妨多赚一些。这样一方面,我们可以不断从敌国赚取财富,充实自己。另一方面,也要引得他们奢靡成风,上行下效,则必然国嬉民疲,我们才有机可乘。” 裴萱闻言,不仅双眉紧颦。她未料自己一番劝谏,李辰却回了这么一番大道理,却让她觉得简直难以置信,这么一件东西竟成了倾覆敌国的利器? 李辰看了她一眼,又道, “我知你尚有疑虑,但请你相信我。我做的事也许当下还不能马上看到效果。但是你终有一天一定会明白我这么做的道理。我决不会随意挥霍兰州百姓的血汗。” 裴萱听了这番话,虽一时难解,但也不觉释然。她相信李辰,这一点从未改变。裴萱对李辰躬身一礼, “郎君见识卓远,妾万不及也!日后唯君命是从。” …… 过了一段时间,李辰招来商曹主事李由,商讨向各处派遣商队,开展贸易。时间过得很快,李由加入华部已经数年过去。他经常会回想起前后这些年发生的一切,对他而言,就如同做梦一般。在当年李辰攻破金城,陇西李氏家败人亡的情势下,他却安然无事,还由陇西李氏的管事变成了现在兰州的官员,深得李辰信重。这让他心中倍感庆幸,行事也愈加小心。李由这几年身体也微微有些发福,此刻正仔细地向李辰禀报道,…商队可分作两队,一队向南入梁,将我们的特产和西部贩卖过来东西卖过去,然后从他们那里换回茶叶、丝帛、粮食等。另一队往西去突厥,换他们的马匹、牛羊、铁料等。”李辰听了点头道,“自知长于此道,所言甚合吾意。”李由揖手道,“使君谬赞。”李辰道,“此番我们初次行事,须筹划仔细,必得选派得力人手,以成其事。向南一路不必说了,你从前走通过。向西一路则是未曾去过。我意此番你亲自往西走一趟,去见那突厥可汗,敦睦交邻,结识友好,以为长远。”李由躬身领命。李辰又道,“我们的商路非西止于突厥,而是要设法一路向西,经历西域诸国,最终通至波斯、大秦。此外,也要设法打开与东虏的商道。正面不行,就南经梁国至青徐或北经柔然至并州。”李辰站起身来,对李由深施一礼,“通商之事,关乎我华部兴衰大计。就拜托自知了。”李由慌得大礼回拜,“由敢不效死!”李辰点头道,“你下去速速仔细筹划。此外,此去商队之中,保安总局会派人同往,他们主要是勘察地理路径,探查沿路驻军。你到时要给于方便。另外,兰州退伍的将士不少,你可以多选一些充作护卫,务必保得商队平安。我还是那句话,许你失财保人,务必平安回来。”李由连连行礼称诺。李辰将李由送至门口,忽又停下脚步,他若有所思般道,“我还有一件私事要拜托自知。”李由忙道,“请使君尽管吩咐。”李辰伸手入怀,再拿出来时,手已经多一串项链。那项链不是什么金银嵌宝之类的贵重物件,只是一串磨得圆圆的小石子,看上去很普通。只是贴身佩带得久了,那些小石子表面已经被肌肤滋润得光滑如玉,呈现出一种莹润的光泽。李辰将项链拿在手中细细摸挲了一遍,方下了决心般将它交到李由的手上,“你此番一路西行,劳烦你沿路寻访一位叫阿仁娜的小娘子。她应该是吐谷浑人,大约二十岁。你如果见到她,就把这串项链给她看,告诉她我一直在找她。如果她愿意,就带她回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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