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鸿渐于岸(九) (第2/2页)
心之过,还请大人明察!职下今日行事鲁莽,冒犯上官,愿甘领军法,绝无怨言!” 贺兰盛怒道, “我平日见你老成稳重,可托重任。今日如何也是这般冲动?那孟和与人冲突,你不说上前劝阻,反而拔拳相助!讲袍泽义气没有错,但也不能不分是非场合!你今后还需好生锤炼心性,才堪大用。” …… 随后孟和鼻青脸肿地被推了上来。孟和今日吃了大亏,心中颇是不忿。他上堂来向贺兰盛见过礼后便大声道, “今日不甘姬诚中(姬正表字)事,都是那乙弗小子先行起衅,职下忍无可忍,方才与他起了冲突。职下甘愿受罚!求大人放过姬诚中!” 贺兰盛心里又气又好笑,不由怒骂道, “若是他人寻衅在先,你大可告以管队官,自有他评定曲直。你若不服,则还有上峰可诉冤。却又缘何在课堂之上,上官座前老拳相向?他日两军阵前,若是敌军有意挑动,引你入伏,汝必中之!彼时身死军灭,悔之晚矣!气血莽夫,汝之谓也!” 孟和垂头丧气地下去了。贺兰盛又命将**丹押上来,这个爽直的草原汉子的话语和他本人一样干脆, “是姓孟的先动拳头,我才打他,要罚就罚我一人…” 等到最后乙弗怀恩上来,向贺兰盛行礼道, “今日之事皆由职下而起。一应军法,职下愿一人担之,与他人无涉!” 贺兰盛高踞堂上,威形如虎,眼中寒光四射。就听他冷笑道, “你们几个倒讲义气,个个没有半分推诿,都争着领罪。是不是我还得夸你们一声,是英雄好汉?” 乙弗怀恩脸色红白,只得行礼道, “职下不敢!” 贺兰盛冷笑一声, “不敢?你今日可威风得很呐!那孟和稍有语出不慎,你便投物伤人,即而大闹课堂,无视上官。你还有什么不敢?” 乙弗怀恩此刻也对自己刚才冲动的行为后悔不已,一时无言以对。只得深深俯首,他似乎能感觉贺兰盛在上面目光如刀,将自己一片片割开。只听贺兰盛厉声道, “你说你愿当军法,那我告诉你,在军中寻衅滋事,乱我伍间,冲撞上官这几样,样样都是死罪,你现在可还敢应?” 乙弗怀恩虽说也是军人,但他一直是侍卫,没有真正进入过战斗部队,所以没有军法的概念,今日冲动之下,不意闯下大祸。现在他听见贺兰盛如此一说,方明白事情的严重性,顿时浑身冷汗淋淋。但他前面大言在前,只得硬了头皮道, “职,职下蒙昧无知,触犯军法,愿,愿领受罚。”
他说完这几句话,只觉得嗓子发甘,不由使劲咽了几口唾沫。 贺兰盛见他满头大汗淋漓,腿都发抖了,还自强挣着不嘴软,也算有几分胆气。要知道贺兰盛宿将积威之下,厉声怒喝,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承受的住。 贺兰盛见乙弗怀恩这般模样,也就没有再进一步的逼迫,而是略微放缓语气道, “我们身为武人,披坚持锐,为国爪牙。上卫庙堂社稷,下安黎庶百姓,任重于山。我们的勇猛,是用来对付外虏敌寇的,决不是用来对付自己人的!一语不合,便拔拳相向,那不是勇猛,是愚蠢!这也不是一个军人所应为,那是街头的小痞子干的!” 说着,贺兰盛猛拍了一记面前的案子,案上上的笔墨纸砚齐齐跳了起来。 乙弗怀恩听了,羞愧难当,立时大礼拜下, “职下知错了!请大人责罚!” 贺兰盛不为所动,只冷冷道, “我来问你,你今日因孟和对裴长史教授有所异议,便动手伤人,究竟是何缘由?” 贺兰盛前面已经问过一些了解当时情况的学员,大家都众口一辞,说孟和因对裴长史的教授有所不满,底下嘟囔了一句,却不知怎么惹了乙弗怀恩,当下便大打出手。贺兰盛对此心中产生了疑虑,这个乙弗怀恩的表现太反常了。他刚到金城没几天时间,似乎不应该和裴萱有什么交集啊,为什么这般维护她?所以他见乙弗怀恩慑服,便直接了当将这个问题抛了出来。 乙弗怀恩不想一下子被上峰问住了心事,心头一阵慌乱,嘴里支吾道, “职下见那孟和对上官不敬,那个一时义愤,那个就忍不住想出手教训他…” 贺兰盛见他这个样子,哪里会信他的鬼话,只是冷笑道, “你到金城不过数日,又曾和裴大人见过几面?裴长史又不是你的直辖上官,你又为何要如此维护于她?高级班二十余人,为何只有你闻孟和之言如丧考妣?” 乙弗怀恩一时汗如雨下,心如乱麻,口中只是, “这个…,这个…” 这个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贺兰盛猛地将案子一拍,发一声巨响,将乙弗怀恩吓了一跳。只听贺兰盛怒吼一声,好似晴空打个霹雳也似, “如实回话!” 乙弗怀恩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他突然将心一横,抬首大声道, “职下对裴长史一片痴心,万分倾慕,故容不得他人对她有半分不敬!” “什么!” 贺兰盛腾身而起,那目光简直要噬人一般。他用手戟指乙弗怀恩厉声道, “一派胡言!你到金城不过数日,何曾见过裴长史?又何谈对她生情?” 乙弗怀恩将心事既说出口,心中不由感到一阵轻松,当下口齿也流利了起来, “职下不敢欺瞒上官!职下初到金城那日,与裴长史在骠骑大将军府门前偶遇。便是裴长史引见职下觐见的大都督。那日我一见之下,便心有所属,立誓今生非彼莫娶。职下对裴大人一片真心,苍天可鉴!” 贺兰盛一时怒急,他不由咬牙怒斥道, “你好大胆!你可知裴长史是何种身份?” 乙弗怀恩决绝道, “我知裴大人职高位重,又学识渊博,容貌殊绝,职下以天人视之。然男未婚,女未嫁,爱慕生情又有何不可?职下虽官职低微,然心如铁石,此生必对裴大人痴心不改。职下唯愿杀敌报国,建功立业,终有一日可以风光迎娶裴大人…” “住口!” 贺兰盛拍案怒喝,截断了乙弗怀恩的话语。他固然知道乙弗怀恩的话有他的道理,裴萱的确是未婚的女子,但是那也不是你可以染指的!可贺兰盛又不能把话讲明白,裴长史和大都督是何种关系,他也讲不明白。但华部人早将裴大人当作主母一般,任何人对她的绮念都是不能被接受的。 贺兰盛缓和一下口气道,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般,我劝你日后万勿再生这种念头!” 乙弗怀恩一时间心中凉透。难道自己的真情真的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吗?但他眼前此刻似乎又浮现出了裴长史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眸,那令他终生难忘的惊鸿一瞥。他咬了咬自己的下唇,俯首对贺兰盛深施一礼,然后坚定地道, “职下纵粉身碎骨,此情终不改!” 贺兰盛勃然大怒,拍案怒骂道, “大胆狂徒!无耻之尤!” 接着他对门外厉声高喝, “来人呐!” 几名卫士从门外应声而入,行礼道, “职下候命!” 贺兰盛一指乙弗怀恩,厉声道, “把这个狂徒给我绑起来!” 卫士们闻命而动,一涌而上七手八脚地将乙弗怀恩五花大绑起来。贺兰盛冷森森地下令道, “把他关入禁闭室。传令下去,任何人不得同他说话,违者军法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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