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幕 伊甸之蛇(二) (第2/2页)
br> “平静的死亡毫无艺术的张力,因此,我已将五首存世交响曲编织成了一部新的歌剧。” 面具人松了松不存在的领结,深呼出一口气,楚正凌感觉到他很紧张,就像是一个初次登场的孩童。随后他挺直腰背,双手悬停于钢琴上。 “第一首,名为《在山魔王的宫殿中》,作曲者爱德华·格里格。” 一段低沉的、带着点调皮的音节从他指缝中滑出,楚正凌一听到就有点想发笑,他从未想过音乐会让人这么有画面感,宛如看着唐老鸭之类的卡通角色蹑手蹑脚地走在洞xue中,生怕吵醒了一旁沉睡的野猪巨人。 但他很快笑不出来了,随着音节重复了几次,一种新的乐音加入了演奏……面具人身后突兀出现了一个手持大提琴的人,戴着一模一样的面具,看不出性别,浑身涂抹了金灿灿的粉末。 小提琴的声音像利刃一样拔高了整体音调,随着节奏越来越快,圆号手、鼓手、长笛手……一个接着一个加入了表演,让这首曲子从钢琴独奏彻底变为了交响乐的盛宴。 楚正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在咄咄逼人的高潮中,他有种自己朝着出口逃窜,巨人就在身后追逐的压迫感……忽然,锣鼓齐响,风格又重归诙谐,十秒后,结束得干脆利落,却又带着无尽的悬念。 “第二首,李斯特的《爱之梦》。” 男人只停顿了片刻,便马不停蹄的开始了下一场演出,琴声与前一首的风格大相径庭,如同夜晚的薄云一般轻柔,楚正凌都觉得可以在这样的环境下安稳睡去。即使最高昂的部分也只如同雨点在伞面的蹦跳,伴奏也不过隐隐约约的附和。虽然名字叫爱之梦,但楚正凌却听出来丝丝缕缕悲伤的意味。 “第三首,《女武神的骑行》,来自我最钟爱的歌剧家瓦格纳。”
开始就是绵密的叮铃声,似是系在骏马脚下的铃铛。继而洪亮的铜管乐器奏响战争的号角,冲散了一切悲怆的哀鸣。整个礼堂都仿佛置于一片宏大的战场上,武器在伴着电光闪烁,怪诞的笑声与雷鸣混为一片,英姿飒爽的瓦尔基里们正骑着飞马驰骋在天空上,她们将为阵亡的英雄献上一吻,并将其带到永恒享乐的英灵神殿之中。 但就在楚正凌被这昂扬的交响曲弄得心潮澎湃,恨不得骑着自己的小电驴上战场时……音乐却戛然而止,像是一个断了线的风筝,他抬头看去,台上所有人都瞬间停止了手上动作,如机器木偶一样分毫不差。 “第四首,莫扎特临终的安魂曲,《震怒之日》。” 紧接其后,面具人没有任何解释便继续推动进程,更多戴着面具涂抹金粉的人凭空出现在台上,他们聚拢一处,在恢宏的交响乐下共同咏唱起了凄美的圣歌。楚正凌只听出这情感中饱含矛盾,但他不知道,这其中交替浮现的是对圣灵崛起的期待与灰飞烟灭的恐惧,一如曾经的人类设想自己面对的最终审判日一般。 “第五首,只有他,只有这首交响乐足够作为结尾……贝多芬的《命运》!” “噔、噔、噔、噔。”那标志性的开头四声响起时,楚正凌的觉得浑身战栗了一下……成排的号手和提琴手出现在场内,男人离开了钢琴椅,经过前面的演奏,他的状态显然已入佳境,他像一个指挥者一样站在无数相同的面具中央,在血红色的月光中纵身狂舞,所有的乐音都跟着他的节奏呼啸蜂鸣。他在名为“命运”的旋律中哭泣狂笑,肆意高唱,声情并茂。一切的空间都诡异地升高扭曲,仿佛整个世界都为之倾斜……此刻他便是骄丽的神祇,是风暴的中心,是绝伦的艺术,他是……唯一的美! . . 画面定格,歌剧落幕。 在如雷的掌声中,楚正凌忽然惊醒了,他迷茫地看着四周,不知道自己为啥会光着脚丫出现在这里……他只记得自己迷迷糊糊就睡着了,连薯片都没吃完。 面具人的举止在他眼里也不再艺术,倒像个歇斯底里的疯子,诡异的交响乐团消失了,留下一地金沙。 面具人整理了仪容,冷冷地看着为他欢呼雀跃的观众席:“我热爱表演,但我讨厌人群。” 宛如神谕一般,楚正凌再回头时整个礼堂已是空空荡荡,只剩他和面具男两人,夜风吹起了寂寥,带来了悚然的凉意,楚正凌强撑着笑了笑:“人多热闹啊……合群也没什么不好的。” 仿佛他说了一句多么幼稚的话,面具人冷笑着反问:“我生来绝世,又何必费力合群?” 楚正凌无法作答,一种莫名的恐慌攫住他的内心,他知道这不是一场单纯的演出,更是预言的开端,末日的阴影,覆灭的丧钟……是一场唤醒仪式! 唤醒什么?他不知道。 “它来了!它来了!”面具人欣喜地鼓起了掌。 楚正凌猛然回头,那梦幻般的树木已然从地底攀起,树枝垂落着鲜红的果实。漆黑的巨蛇吐着信子从树洞中钻出,双目如炽金色的琥珀,钢铁般的鳞片收缩摩擦,发出刀剑锐响。 他惊恐地想逃跑,但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上,那黑蛇蜿蜒着环绕靠近他,张开獠牙巨口,他下意识伸出手去抵挡,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烧了起来,不止如此,他的浑身都燃起了火焰,整个礼堂……整个世界都燃烧了起来,他无处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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