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只知寒风起 怎识其人意 (第1/1页)

    姜小病拐进街道，发现雨已经停了。面前只有长长的柏油路，街上刮着微冷的风，他竖起衣领，缩了缩身子。

    今天也是一如既往啊。姜小病想。

    路边最后一家摆摊的大叔急匆匆地离开，一边收拾一边抱怨着今天的天气，格外的阴寒。

    姜小病看了眼漆黑的夜，撇了撇嘴，想到明天还要上学，他只好快步离开。

    街头的路灯三三两两，在黑夜中挣扎的发着光，似摇摇欲坠的星，地上的积水散着惨白的光，他走向夜色里，夜黑如墨，更像是向他奔来。

    “什么鬼天嘛。”一阵寒风吹过，姜小病不禁打了个冷战，下意识的嘟囔，这么黑的天，他还真是第一次见，但转念一想，自己好歹是个未来的花朵，将来的新鲜劳动力，这破路也走了几百上千回，怎么能怕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虽然今天这走了快十分钟都没看到一个人或者一辆车，甚至街边的店铺也没有一家开着的。

    平时他们可都会开到很晚。

    不会真有什么怪东西吧，姜小病暗暗想着，不由得加快了步伐，有些慌神得哼着不着调的歌。

    拜托拜托，来个能动的东西见见吧。

    似乎为了回应姜小病，远方一辆黑色的比亚迪亮着红灯缓缓驶来，那足以匹敌乌龟的速度成功吸引到了姜小病的注意力。

    本来一颗悬着的心就要放下，但好奇心驱使他多看了俩眼。

    比亚迪的车灯没亮，但是借着路边的挂灯还是能看清驾驶座。

    那里没有人。

    “？”

    姜小病呆滞了足足一秒，才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挤压了许久的恐惧终于爆发，他拔腿就掉头狂奔。

    撞见这种诡异的情况应该怎么办，姜小病有俩种选择，一是躲进被子，二是逃到人群中，现在显然没有被子！

    大腿只是运作了几下就迈不出去，眼前的柏油路在某一瞬化为了泥潭，他跃入了泥潭中！无数的黑影在泥潭中涌动，姜小病感受到那些粘稠的冰冷的东西在身上蠕动，他拼命摆动四肢，但没有找到任何的着力点。

    眼前就是泥潭的终点，可他却再也无法挪到一点，明明……明明面前就是边缘，为什么这么无力！

    “嗤。”身后有人冷笑，姜小病回头看去，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黑影，它就这样站在岸边，袖手旁观。

    那黑影是谁……姜小病极力辨清，纵使身体不断下沉，但他还是看清了。

    那是一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庞，只不过神情是如此戏谑。那是姜小病他自己！

    泥水渐渐浸过他的眼睛，只能听见一声声冷笑撞击着耳膜，他出奇的没有一点恐惧，只是心有一点微末的荒凉，多孤独的笑声啊，像此刻无助的他一样……

    “嘿，小病，你明天不上课吗，就在这睡觉。”有人在肩膀上拍了一下。

    是王蝶。

    她看到姜小病头一栽就趴在键盘上睡着了，不免惊讶。

    “啊？”姜小病茫然应道，他摸摸脸颊，分明记得几秒钟前这上面还满是泥沙，和着血腥味的泥沙。

    “不小心睡着了，谢谢了啊。”姜小病打着哈哈，随意地告别了王蝶，但双腿像是从冰窟里刚刚拔出一样，冷得发颤。他也不好说什么，做个梦说出去不是发神经吗。

    姜小病再次离开，关上网吧门时，天色和往常一样，没什么不同，他忍不住向那条路看了一眼。

    “嗤。”身后有人冷笑……

    凌厉的破空声在耳边响起。

    ……

    明枥公墓，天色微阴。

    一座座的黑碑上铭刻有一个个的姓名，它们无声的林立在这远离喧嚣的净土，恍若一个个守望着的魂灵。生者远离，死者静默，这里寂寥无声，这里黯然如墨，因为他们的死亡都不曾属于自己。

    “远去矣，白柳扬扬；

    惜归矣，东道风殇；

    无人矣，聊写衷肠；

    黑土矣，酒杯杯殇。”

    低哑的哼歌声飘扬过来，打破了原有的死寂。老人自远处慢慢走来。拿着一把破扫把，随意地清扫着。满头白发与佝偻的背影显露着他的年龄，但却有着与之不符的魁梧身形，就像一头蜷缩的巨龙。

    歌声低哑悠长，传遍整个墓地，老人无心打扫，只是用手抹去一个又一个墓碑上的灰尘：“莱赫里斯，1782-2006，死因：白昼。”“图贝罗，1823-2006，死因：白昼。”“李明雾，1956-2006，死因：白昼。”“樱井道明，1977-2006，死因：白昼。”灰尘下的一个个名字都鲜为人知，但令人惊摄的是，他们都因同一个原因死在了同一天，这哪里是个公墓，分明就是个埋葬场！

    “黑山十字。”悄无声息地，墓地人口多了一道身影，来者声音淡然，是个青年人。他整个人几乎与公墓融为一体，一身着装只有黑白两色，黑色如墨，白色发惨，手中是一把撑开的黑伞，他的身后，无数黑伞徐徐撑开，犹如一朵绽开的黑花。而他身后那些举伞的人却是眼神空洞，尽是浓重的死亡气息。

    老人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自顾自地清扫，抹去灰尘，嘴中仍是低哑的歌，直到将最后一块黑碑擦拭干净，才缓缓转身，遥遥打量着来着：面容清秀，脸色惨白，没有任何血色。

    “我闻到了，那属于上界的力量。”青年面无表情地说。

    “但这跟我这个老头子又有什么关系呢。”老人别过头去，重新擦拭起身前的黑碑。

    “你也是个执法者。”青年脸色平静，只有嘴唇微张。

    “在法制社会，我这个年纪早就退休了。”老人笑笑，不予理睬。

    “那你每日缅怀，只是为了放弃吗。”青年说。

    “我是个将要死去的人啊，我死了，就再也没人记住他们了，所以我还想多活几年。”老人摩挲着一块黑碑上的面像，那是一个女人的。

    “你不会拒绝的，耶梅尔，这是最接近天使之国的机会，只有这样，才能更接近真相，我知道你不会的。”青年转过身，声音冷冽，像是认定一般，蓦地，他回头瞥了一眼，“这十年来你老了许多。”

    “这还是晚辈跟长辈说话的语气吗？”老人挖苦一句，似笑非笑道，他的眼眸混浊不堪，最适合隐藏内心的情绪。

    青年漠然，径直离开，黑伞中让开了一条路。

    “十字剑是件禁器，它会侵蚀使用者，你节制点。”老人有意无意地嘟囔。

    “知道了，银白拂晓。”

    ……

    “真是个废物，还不醒来。”轻蔑的男声撞击着由然的耳膜，让他浑身一颤，猛的从地面弹起。

    “你大爷的！你才废物。”姜小病下意识就回骂了一句。

    但等他睁开眼睛，撞上的却是一道惊愕的目光。

    那是一个约莫14.15岁的小女孩，她就刚好在姜小病的面前，像是因为他的吼骂声而惊醒，她一双眼眸带着几分惊愕和慌乱，瞪圆的眼睑不由让他感到了深深的尴尬。

    “啊，对不起。”姜小病悻悻然地坐起，摸了摸后脑勺，总感觉有点痛。

    面前的女孩穿着附近学校的校服，乌黑的长直发柔顺的披在肩上，白皙的皮肤如羊脂般光滑，一双黑漆漆的眸子透着些许呆然，高挺的鼻梁下粉嫩的薄唇微微向上翘，她懵懂的睁着大眼睛，脸颊上有一对浅玫瑰红的酒窝，像红红的苹果，活就像一个下凡的小天使，要赠予温暖以人间。

    “大哥哥，这是哪里啊。”女孩嘟囔着，声音糯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