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东风谬掌花权柄 (第2/2页)
出声,“用人不疑,这话我没信心用在她身上。她一个人,就牵扯了如此众多的势力,本人又是个不安分的,难免将我们带向不可知的险境。”
穆王轻拍好友的肩头,“你呀,就是爱多想,如今还有什么路比咱们要走的路更险?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可同是天涯沦落人,她也不过是个有血有rou的人罢了,你能怜悯天下万民,就不能怜惜一个家破人亡的孤女么?”
祁东点点头,“原是我的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如今你们人人都向着她说话,在我看来恰恰证明我是对的,太过完美反而大有问题。”
穆王还想说什么,祁东径自道,“反正我言尽于此:王爷你若要用她,就趁早将她娶进门来。否则,难保迟早生变。”
祁东说罢,也不管穆王如何,径自拂袖而去。
孙谦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讷讷不知何故,一向谦和包容的祁东,缘何如此一反常态,敌意深重。不知会否影响二人的关系,但至少,穆王军内部因晏诗产生的裂隙,似乎不可避免了,心中惴惴,不由看向王爷。
嬴舒城咂摸着祁东最后那个建议,视线不由落在场中那个倩影身上。
晏诗脚步已经七歪八扭,声调却越来越高,言语从什么“仰天大笑出门去,无人知是兔腿来”到“一葫芦春色醉山翁,俯仰糟丘,傲人间万户侯。”又“平生莫邪剑,就报小人仇”到“我且为君槌碎黄鹤楼,君亦为吾倒却鹦鹉洲”不一而足。
旁人虽不知鹦鹉洲在何处,黄鹤楼又是哪座,却无端感到风云叱咤,心潮澎湃,不由大声叫好!
嬴舒城亦不禁大感奇异,然仍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上前将晏诗一把扛起,不管这个嗷嗷大呼的人儿径自冲大伙道,“她醉了,弟兄们继续,本王先送她回去。”说着将这个驮在肩上,走回住所。身后一片山呼海拥,喧天鼓沸,气势比自己得抱美人归还要兴奋!
一双眼睛将这一切统统看在眼里,兀自低头喝酒,只觉这中原的酒,远没有自己家乡的够纯,够味,人也一样。
咋咋呼呼的晏诗倒头就着,手里的酒壶早被磕碰不知掉到了哪去,幼兽般的鼾声在外边热闹的声浪中独显静谧。
就在她呼呼大睡之际,一位高瘦青年,停在了她昔日的住处——如今已是一间新搭建起来的屋子跟前。
从村口那颗大榕树下数过来,第二百九十七步,站在此处往南不远,就是海边。他站在那,潮水的声响遥遥涌进耳朵,细细分辨,还有浪花拍击礁石的碎裂激荡。
她每日便是从这里出发,去海边玩耍,或是去后山拾柴。直到有一天,也是从同样的地方,离开,逃亡。正是从他脚下所站的这一见方土地,是一切的缘起。
青年久久驻足,听遥远的潮涌,和四野的虫鸣,眼前正徐徐展开那一幅幅画面,关于一个女孩的幼时过往。只是篱笆已不是原来的篱笆,屋檐也并非她躲过雨的那块。唯有足下的土地、潮湿的海风和永不逾期的潮水,一如昨日。
迷蒙的夜色中,身着白衣的青年是那样耀眼。腰后斜插着一杆竹笛,长长的流苏驯服而孤傲地轻轻摆荡。
或许是他身上所携带的气质过于幽冷,抑或是他的心绪过于波动,一股难以名状的威压散于身周。就连归巢的鸡鸭,也不安的在笼内振起翅膀。
门口吱呀,一位妇人探出半个身子,顿见果有人侧立于院外,不由一惊。随即正了正色,将门打开,走入院来。
“敢问,”她走近方仔细瞥见对方衣料不菲,又丰姿卓然,非是她们这等普通百姓,便斟酌了用词,“贵客有何事见教?”
青年闻声转头,妇女才注意他眼上那块黑布,张嘴“啊”了一声。
青年表情不变,只冷冷道,“你们是何时住这的?”
妇人知道自己先前失礼,幸而这位大人未曾见怪,当即回道,“有七八年了。”
“是那次大火之后搬来的?”含着雪似的声音又问。
他自然看不见妇人脸上泛起的疑惑,不过仅是片刻,妇人眉头舒朗,连连点头,“噢对,好像听说是一场大火。这里成了荒村,官府才让我们迁来的。是有火烧的痕迹,一片废墟。”
妇人越说,越笑意看着来人的神色,揣度对方的来意。
白衣青年尚未开口,便听得门内传来骂声,“不是去看个门,怎的去了那么久,老子泡脚的水都冷了,是同哪个俏郎君在讲话呢!怎么,得捡几个银疙瘩啊,还不快进来添热的!”
妇人面色一红,回头斥道,“别瞎叫,是位大人,前来问话。”
并不在意里头的驱逐之意,青年继续用毫无人气的语调开口:“可有发现原屋主留下的东西不曾?”
妇人摇摇头,想起对方视力有损,忙出声道,“没有,没发现什么,全都被烧塌了。”
话音未落,一个小女孩怯生生地从屋子里露出个头来,又噔噔噔跑到母亲身后,伸出个头好奇打量这位不速之客。
青年听闻声响,面庞朝垂髫女童处“望”来。
妇人顿时有些紧张,忙伸手将孩子护在身后。
“你的孩子?”
莫名的,妇人感到了一丝人气。不知这位大人物的意图,仍紧张吞了吞唾沫,“是的,朵朵,问大人好。”
“大人好……”
软糯的童音如软玉碎在夜风里。
青年依旧面无表情,手腕一动,妇人惊了一跳,手臂忽的一紧,搂住女儿。却见对方从怀里摸出一把铜板,伸到女童面前。
“大人,使不得!”妇人有些惊骇,推拒着。
青年见对方不接,径自将铜板放到院门旁的圆木栅栏上,手离开时,已是齐齐整整高高叠起的一摞。而后他未再开口,转身离开。
“娘亲……”
那女童正惊讶于那神奇的手法,对着那堆贵重的铜板不明所以,却见母亲冲着行将远去的英俊青年急急唤道:
“大人可是这旧屋主的亲人?”
白色的人影闻言收住了几许前迈的长腿,转过身来,却迟疑着,摇了摇头。
妇人心中正诧异,又些许失落。然却听他复言,“朋友。”
妇人心情重新雀跃,心道,朋友也罢。至少也从没见过亲戚前来追思,或许全家都葬身火海,世间再无亲人记挂。如今既有这样的朋友,也好过无人问津。于是急急道,“我曾经在屋内的深坑里,捡到过半串珠链,不过……”
话未说完,青年陡然向她“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