怦然心动 (第3/3页)
间,他便慢悠悠地走到墙角,点上一根烟,倚着墙欣赏这明媚的春景,还有如春天般靓丽的女子。他从来不惮观察各种各样的人,尤其是女人,兴许是青春期荷尔蒙萌动的缘故,他尤其喜欢看漂亮的女孩子。他不知道别人的看法,但每当他用两根手指夹住燃烧的香烟,嘴里缓缓吐出青灰色烟雾时,他觉得自己特别有一种气质,书上管这种气质叫文艺。文艺的尺度很难把握,因为盯在别人身上的目光停留太久叫流氓,抽烟动作不潇洒叫猥琐,但他总是自信地认为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每一个眼神都适可而止,那种技巧可不是每个人都会的。你知道了吧,那时的他和后来的他,不一样,大不一样。
他就这样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别有用心地浏览这烂漫春色里同花朵一样的炫丽。明明一个都不属于他,却让他觉得在某一刻他也曾拥有过所有绝色。那样贪婪又自我的感觉让他迷恋,让人上瘾。 正在他暗自窃喜时,他余光瞥到了迎面走来的她,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无暇的白皙,白皙到他霎时以为是看到了一个脸上铺满乳液的日本歌姬,但是她脸上如未满月的婴儿一般毛茸茸的绒毛无疑真实地呈现在他眼前。这样的白只应该配以林黛玉一样的憔悴才显得楚楚可怜,可是现在就缓缓出现在他眼前了。他稍稍抬高了头,以便能看得更清楚。或许是察觉到了别人打量的目光,她眉头一蹙,脸上泛起了不知是羞涩还是愠怒的桃红色,心中又紧张又生气地咒骂起光天化日之下盯着别人看的流氓。是的,就是流氓,悖时砍脑壳的瓜娃子!她在心里早早就给他下了定义。 他厚着脸皮地打量时,大胆的目光刚好遇上她三分嗔怒、七分探查的目光,两两相接,他倒是没有收回目光,反而看得更痴了。而她像胆小的老鼠遇到了大蛇,完全撑不住气场,蓦地低下头,本就白里透红的脸更红了,像是点了半片远山的彩霞。而他则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本以为迎头而来是一顿臭骂,至少也是一个鄙夷的眼神,要是对他不屑一顾也是实属正常。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竟是娇羞得像一个第一次被家长领出去见生人的孩子,反倒有些玩味地盯着她瞧,似乎在期待她接下来的反应。她余光瞅着那叼着根烟的痞小子还在盯着自己看,下意识地缩起了脖子,约莫过了三五秒,她以为他早已挪开了眼睛,可一抬头便又看到那个讨厌的家伙在冲着自己笑,不免更加羞臊起来,头埋得更低了,脸也更红了,像一只蒸熟的螃蟹一般透着膏腴的光泽。他原本只是想逗一逗小姑娘的,因为他觉得这人远看长了一张病态冰冷的脸,实则是个小骨朵似的女妮子,原本生冷的面容或娇羞或生气,倒像个真实的女子了。不过,近眼一瞧,生得真是好看:细叶眉毛,丹凤眼眸,额堂饱满,鼻子生得不高挺却小巧可人,嘴唇呈淡桃颜色,薄而不弱,腮线流滑却不瘦削骨感。搭配上冼蓝色的牛仔服套装,整个人都简洁朴素很多,像邻家小妹,而那一颦一笑之间的羞涩,自然有种不同于妖艳和雍容的清纯在他心里悄然萌生。 她不知道站在她不远处的流氓此刻如此多的心理活动,只是没几分钟要上课,而且周围显然有人停下脚步等着看她的反应,她哪里受到过那么多的注目,巴不得赶紧逃离这里。这一切都是那个臭小子惹出来的,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无礼的人,破坏了她一天的好心情。又羞又恼之下,她脱口而出一句:“死瞎瞎,你怕是脑阔有包。” 他显然没想到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姑娘居然会骂人,刚想好好调侃一下,话还没说出口,就看到一路溜着小跑而去的女孩子。说是溜跑,毋宁说是落逃,怕是她要尴尬好久。话说,他居然会替别人感到尴尬,真是难得。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往那个人离开的地方看去。话说,还真是好看呐! 远处已经可以看到山上的墓地,林林的墓碑将人们的思念立在那里,每看一次,都是满满的欢笑和满眶的泪水一齐并发,每看一次,都有一道门打开又关上,反反复复,像一个孔,其中涌动着人与人的温情,翻滚着人与人的离别和伤心。她的墓碑正东,对面是一片碧青色的湖,再远处就是他和她居住了几十年的家。他每天一闲下来就会对着她在的方向说话,仿佛她还在他身边,一说起就总停不下来,他知道她不喜欢一个人,不喜欢孤独,不喜欢冷清,因为她早受够了那些,以前总憋着不说出。他知道的,一直都知道,所以每次都擒着眼泪同她聊到深夜,她听得见的,他知道的。大狗匍匐在他脚边,安静地听着他时断时续地讲他们之间地故事。那是一个很美丽的故事,美丽到他都不敢相信那是真的,美丽到失去她的时候,他几乎同她一道死去了。不过他答应过她,要好好活着,照顾好他们的狗,照顾好他们的家。他从来是一个听不进别人话的人,可是唯独对她例外,他从没反驳过她的任何一句话。她不喜欢他抽烟,他便从此再没有抽过,实在忍不住,才会拿出来凑在鼻子边嗅上一口,因为她说过,吸烟对身体不好。他似乎还隐约记得她曾说过对孩子不好什么的,但那时他忙,没有听清,亦没有回应,再想起来时,她却说不曾说过。他只当是幻听,没去质询真假。 他把车停在山脚,解掉了大狗脖子上的绳索,轻轻拍了拍它的额头,示意它自由地去吧。大狗便如得到命令一般“嗖”地弹射而出,几下子便没了踪影。 他一个人缓慢地走在石子路上,一只手手捧一大束纯白百合花,一只手熟悉的插在口袋里。他明白再也没有人会挽住他的手了,因为那个人已经永远地离开了他,再也回不来了。 他这一生没有什么值得说道的事情,但你要问起他,他必然会和你说起一段仿佛是编撰出来的故事。 “我这个死瞎瞎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就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春天,遇到了一个让我爱了一生的女子…………我用一生记住你,记住你存在于我生命里的每个日子,直到我也同你一样死去,那样我就能重又一次遇到你,重又一次坐在长椅上,怀里抱着你的大衣,眼睛里装着你。” 说到最后,似乎他也分不清他在与谁说这个故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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