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玉碎(上) (第2/2页)
仍旧笨拙得说不出口,表达不了真实的感情。我气得涨红了脸,呼吸不畅,只好背过头去。 “你在撒谎!”曹植愤怒地扭过我肩膀,“缨meimei,看着我,把你刚才大逆不道的话再说一遍!” 我被曹植吓到了,于是冷漠地拨开他的手臂,努嘴恶狠狠地骂道: “我告诉你,你们曹家只有门前的石狮子是干净的!你们欺骗、狡诈、阴谋,令我焦虑、恐惧!我在这儿的每一天,都过得很压抑很不安稳!唯恐哪天丢了性命!姓曹的,我们算哪门子的兄妹啊?算哪门子的朋友啊?你真的了解我的过去吗?你真的知道我的悲痛吗?你真的知道我的心事吗!?” “你——”曹植气到发抖。 对峙火并良久,他顿了顿,压制住火气,轻声问: “阿缨,你如何会这样觉得呢?若没有二哥,你早就死在袁谭手中了,我们曾在邺城一起读诗学论,一起骑马射箭,还一起出征北伐,这些你都忘记了吗?” 我掩面而泣,满腹心酸和委屈:“不不不,我没忘!!难道我只和你们一起经历过少年时代吗?我只是恨,我讨厌你们这个世界,讨厌这里的一切!这里专制让我无法呼吸!这里权贵滥用特权,专横跋扈——你根本理解不了,民主自由的世界是怎么样!那里很少滥杀、血腥、暴力!啊啊,我真恨不得立刻就离开这儿!!” 听我怒吼过后,曹植只冷冷发问: “你要走,你阿弟和你叔父怎么办?” “铖儿自有我叔父护着。我不是崔家人,更不是你们曹家人。”我轻松地笑道。 “你变了,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重情重义的崔缨了。”
“其实我们从未真正认识过。” 曹植此刻已心寒至极,他冷笑三声,双手交叉挽臂: “口为禁门,舌为发机;门机之闓,楛矢不追。崔缨,言犹射也,栝既离弦,虽有所悔焉,不可从而追也。愿你今后,能永远记住自己今天说过的话。” 我置若罔闻,傲着张脸,丝毫不肯退步。 曹植突然看见了我头上新插的玉簪。 “还想带它走?” 他眉头紧皱,握紧拳头,不好当面夺下,只好将手上握紧的那套组玉佩,狠狠地朝地上摔去! 精致易碎的玉组佩,与地面碰撞之时,绳索绷断,珠玉落地,散落四处。我看着玉环、玉舞人裂成两半,心也碎成了两半。恍惚间便跌坐在地,只呆呆地盯着一地狼藉。 “你我交情如同此佩,今后撒手,就此决裂。” 曹植说罢,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了。 ………… 人们总说,哀莫大于心死。 可曹植走后,带走了高大的身影,却还给我大片光明。 午后的日光就这么铺面倾洒而来,将我紧紧裹住,炙烤着那颗孤独且焦灼的心。明明是这般明媚的阳光,却为何似那腊月寒风凛冽啊。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多想再探出手,说句挽留的话。 剜心裂肺,如爆如摧。 子建啊子建。 我用什么才能把你留住。 我闭上眼,到底没忍住,任那最后一滴浊泪划伤脸庞。悲从中来,愁绕心头,一时间,是去是留,再难以抉择。 我忽然想起,某年月日,自己曾信誓旦旦对郭嘉许诺过,替他看清这江山结局,替他守护他的曹公。可回忆到最后,为什么只剩那一句了呢? “不可辜负这世上待你好的人——” 奉孝啊奉孝,我是你的学生,你能不能托梦告诉我,我该怎么奉孝啊? 再一睁眼,仿佛预见赤壁万千亡魂就在眼前,仿佛汉魏历史就在我面前一幕幕上演。 老天爷,你好像跟我开了很大一个玩笑。 好友杨夙有前车之鉴,坚决相信历史不可变,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为何又叫我崔缨重拾改史之执念,又一次面临生死抉择呢?我到底不是果断刚毅的荀小娥,我是存着私心想飞蛾扑火的崔缨啊。既不承认自己是荀小娥,为何不活出自我,走自己内心坚定的正确道路呢?哪怕失败了,理想主义又有什么可嘲笑的呢? 我崔缨,前生是个赌徒,今生更是个狂妄的赌徒! 我赌!赌曹cao不会深度追咎我放了杨夙,顶多挨骂训责。 我赌!赌自己可以说动曹cao,阻止赤壁之战。 我赌!赌自己在曹cao心中举足轻重。 我赌!赌历史上那条记载是野史。 宛若豁然开朗,我决心赌一赌,赌赌杨夙与曹cao旧日君臣情分。 趁着天色未尽,此刻,我不如出城跟杨夙商量一二,说不定他能回心转意,与我一同去留何从。于是陡然起身,我空手出门,直奔郊外蓬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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