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十四章 就是知道,就是不说 (第2/2页)
他才见到父亲开口说话,到处问护教军和官兵驻扎在哪。 好容易报了官,步远坚持要跟着官兵去救娘,六岁的步远始终相信,娘一定还在那间破庙里,父亲也没有拦阻。 等第三日赶到时,破庙还是那间破庙,可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只留下一地的狼藉和斑斑血迹。 从那以后,步远的心也和那间庙一样的空。 回家后,只有父子两人的世界,步远的脾气变得很坏,砸了家里不少的盆盆罐罐。 父亲从哭着求他原谅;到跳着脚骂他白眼狼、早知就不该救他一命;再到闷头一声不吭、由着他闹;再到他每闹一次,就毒打他一顿。 再后来,父亲开了间茶铺,把步远一个人留在家,一大早出门,很晚才回家,一边忙生意一边躲着步远。 父子两偶尔见面,说不上几句咸淡话,便相看两厌,总有其中一人随便找个由头出去。稍微待久一点就又得吵起来。 步远九岁那年的夏天,隔壁的小子告公道碑闹的县里沸沸扬扬,也是那一天,他从外面回来,突然就说不想上学了,要去武堂学武。 于是又跟父亲大吵一场,可能是终于吵得累了,他松口答应了父亲把那个姓秦的女人娶进门。父亲也松口答应供他学武。 那晚,两人谁都再没说过一句话。 也是那晚,步远在堂屋里,第一次给母亲的灵位上了三炷香,供桌上摆上一坛醋。 跪了一整夜。 ————————————————————————————————————— 话说步远套上短褂刚出门,一摸兜里没钱,又不想回去要,便立在门口发呆,就听一个声音说道:“又跟你爹吵架啦?” 扭头一看,英杰坐在临舍门口石阶上,正笑盈盈地望着他。 他从小就喜欢看英杰笑,说不上来,总觉得英杰笑起来有点像自己的娘,看着这样的笑,心里就不那么空了。
步远揉了下鼻子,嘿了一声,道:“你又听墙根,这毛病能不能改改。” 英杰撇嘴不屑道:“咱两家就隔一堵墙,你打木桩我也听得清楚,吵那么大声想听不见也不成啊。” “很大声吗?嗨,我都习惯了。那臭婆娘,三天两头整幺蛾子拱火,懒得搭理她。欸?你怎么顶两个黑眼圈,昨晚没睡好?” “你这是要去哪儿?” 英杰揉了揉眼睛,不答反问道。 “去买包子。没带钱,你先帮我垫上呗。” “我是不是欠你的?走吧,记在你账本上啊。” “你带够钱了吗?我要买三十个。” 步远也不客气,从小他家境就不好,后来家境好了,他又不愿意张口跟父亲要钱,英杰家日子过的越来越宽余,这几年在外面,倒基本都是英杰和宁儿结的帐。 “你个猪头怎么那么能吃?” “习武之人,正常,哈哈,你别烦,我给你记账,将来连本带利还你。” 步远笑着就去搂英杰的肩膀,英杰一把推开,两人并肩朝早点铺子走去。 “对了,下个月初八有个戏班子来咱们县,要全套扮上唱大戏,叫上宁儿一起去啊?” 步远结账虽少,张罗起来倒是最勤快的那个。 “初八?”英杰默默算了算日子,道:“初八不行,你自己去吧。” “你不去,那我可和宁儿两个人去了啊。” “你自去问她好了。反正我不行。” “你初八有什么事啊?跟我说说能怎地?” “不方便说,单刀赴会行不行?你那回不也没带我吗?”英杰半真半假揶揄道。 “别烦,总提那一回,不说算了。” 步远恼道,心里咀嚼着英杰方才的话,突然像明白了什么,大声道:“噢……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英杰不免有点紧张地问道。 步远自知失言,麦色的脸微红,咧嘴笑出一口白牙,“不能说,不能说。” “你知道个屁,你要是知道,早说了。”英杰故意激他。 “嘿,就是知道,就是不说。” 步远笑得更得意了,也不知他是真知道还是假知道。 【第一卷第十四章完】 ————————————————————————————————————— 清早的长街上没几个行人,随着笑骂声远去,少年人的身影也渐渐模糊。 另一边,苏府。苏秉义正要出门去教殿,瞥见苏弘量踩着梯子在放药的木架上翻找,问道:“你找什么药?” 苏弘量眼珠转了转,嘻笑道:“大伯,治内伤的药在哪?我一个朋友从房顶摔下来,怕他震坏了。” “上面第二排,最靠右边的格子里。” 苏秉义也懒得理会他,转头要走,突然心血来潮,又转回来,从袖中掏出五枚铜钱递给苏弘量,也不多言。 苏弘量瘪了瘪嘴,接过铜钱随手掷在地上,两正三反,倒是在他意料之中。 不等大伯说话,他抢先乖巧道:“大伯,知道啦,我近日小心些,不出去惹祸。” 苏秉义深深看了他一眼,轻哼一声拂袖而去。 “大伯,大伯,你的铜钱。” “留在地上,不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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