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矾楼巧逢 (第2/2页)
绕到另一条长廊,向东走到尽头,伙计停住脚步:“就是这里了。”伸手挑起帘子,状极恭敬:“韩公子请。”韩德伸手将萧绰拦在身后,自己率先入内。 这间屋子极为宽敞,比他们那间大了一倍不止,陈设也更为精雅,一人站在窗前,背手而立,虽看不见面容,却自有一种岳峙渊渟的气度,韩德让正觉有几分熟悉,心念转动间,他已回过身来,韩德让几乎同时脱口而出:“王。。。。。。王四爷!” 那人身形高大,广额丰颐,浓眉大眼,身着宽袖朱衫,腰系通犀宝带,举止潇洒已极,不是晋王赵光义,却又是谁? 韩德让这一惊非同小可,木立当场,竟有点不知所措,萧绰不知他口中的“王家四爷”是谁,微侧着头,一双灵动星眸,好奇地打量着面前这陌生人。 晋王微一颔首,那伙计装扮之人便垂手退出,放下竹帘,又关上了门。 韩德让此时方走上前,躬身行礼:“卑职参见王爷。”望了望萧绰,心里踌躇,思量着要怎么说。晋王已笑着道:“原来韩公子身边有如此佳人相伴,难怪庸脂俗粉难入法眼。” 韩德让未料他一语将萧绰的女儿身份挑破,总算他反应极快,忙道:“王爷,这是微臣的表妹萧玥。”又对萧绰道:“阿玥,此乃大宋皇帝陛下之爱弟晋王爷,还不快过来见礼。” 韩德让母族为契丹欧古尼萧氏,门第并不显赫,晋王早有耳闻,因此对这话倒也并没起疑,手中象牙折扇微抬:“我在府中呆着闷,特微服出来走走,透透气儿,礼数就免了罢。” “萧玥见过王爷。”萧绰仍然上前,微一施礼,然后故意问道:“王爷适才谬赞,小女子受之有愧,但不知庸脂俗粉,却又指的是谁?” 晋王笑而不答,只道:“今日凑巧,与二位在这里遇见,实是难得的缘分,小王理应做个东,尽尽地主之谊,请!”自己先坐了,指着旁边的座位,韩德让犹豫片刻,向萧绰略一示意,两人跟着落座。 韩德让究竟有些不安,低声道:“王爷,卑职表妹年少任性,满心要见识大宋繁华,我一时心软糊涂,便应允了,她乔装之事,便敝国使节上下人等也不知道,恳请王爷宽恕无礼之罪。”
“有幸长于山河辽阔,风光壮美之北域,而对我朝有倾慕之意,生向往之心,小王听见,深感荣幸,又何罪之有?”晋王望向萧绰,此时方得机会仔细打量,心内暗暗赞叹,不意番邦竟也有如此绝色,口中却笑道:“韩公子但请放心,等下出了这道门,今天的事大家便当没有发生过。” 韩德让听他意思,是答应为自己保守秘密,当下大喜:“多谢王爷。” 须臾,酒菜陆续送上来,杯盏碗碟摆满了一桌子,果然馔美肴精,色香俱佳。只是韩德让和萧绰虽冲着白矾楼的名气而来,被晋王从中一搅,此时已无心在饮食上。 晋王挥手令其他人退下,举杯相邀,微笑道:“韩公子,比起你来,令表妹更是想不到的贵客,来,小王先敬你们一杯。” 萧绰斟了酒,见颜色跟韩德让的大不相同,轻皱眉头:“为什么我的酒,跟你们的不一样?” 原来伙计送了温好的酒上来,每人手边置一把银执壶,以便各人自斟自饮,晋王和韩德让的是“和旨酒”,萧绰的却是一壶“白玉浆”,名字取得好听,其实就是白醪,一种糯米甜酒。 “此酒香气浓郁,禀性温和,向为我国宗室贵族女子所喜。”晋王道:“我特叫他们为你准备的。” 她粲然一笑,露出碎玉般的雪白细牙:“我是草芥小民,可与皇亲显贵的喜好大不相同。”韩德让连使眼色,她全然不理,自顾自的接着道:“这样蜜水似的东西,没有一点儿劲道,怎能称之为酒?” 晋王浓眉微挑,倒是来了兴致:“听说契丹女子不但能骑马射箭,还好酒善饮,今日见了你,才知此言不虚。” “王爷这话不对。”萧绰道:“大辽地处塞北,气候苦寒,喝酒能暖身御寒,因此契丹女子善饮是真的,却非好酒。我算契丹女子中酒量很差的,只不过么,无量亦有胆,既然来了,就得喝真正的酒。” 晋王哈哈大笑:“好个无量亦有胆,哈哈,这倒是小王的不是了。” 韩德让忙道:“阿玥素日野惯了,不知礼数,王爷勿怪。” “令表妹率真可爱,深得我心,既是做东,须得让客人满意才是。”说毕,立即叫人为萧绰换酒。 经此一事,席间气氛倒是轻松了不少,三人一齐饮干一杯,相视而笑。 晋王道:“萧姑娘,你的汉语可好得很哪,是你表哥教的罢?” “不是,是我姑父教的。” “哦?” 见他望着自己,韩德让道:“家父教育我们兄弟姐妹甚严,自幼便让学习汉文和中原文化,阿玥常在我家,也跟着一块儿。” 晋王目露笑意:“像老大人这样,处异国而居高位,却能不忘根本,真的是十分难得了。” 韩德让并不接话,只道:“是。”又道:“阿玥冰雪聪明,汉语学得比我要好。” 萧绰放下筷子,问道:“王爷,你是怎么发现我是女子的?我自以为装扮得很像男儿了。” “很简单啊,像韩公子这样翩然俊朗的少年郎,已是很少见的了,可是你站在他边上,却比他还要俊美五分,焉有此理?” 萧绰听他当着韩德让的面,两度称赞自己美貌,虽觉羞涩,却极为欢喜,心道这宋国王爷长相威风凛凛,没想到人却清和平允,说话又如此的有趣,不禁大增好感。晋王亦喜她言语爽朗,且早察觉到她与韩德让之间的情意,更是着意笼络,一边劝酒劝菜,一边与她攀谈。 两人俱是心思敏捷之人,谈起话来颇有默契,而兴之所至,话题往往遥无边际,从宋辽风土人情,谈到诗词歌赋,再到隋皇唐宗,乃至安史之乱,到后来,连晋王也惊异于面前这妙龄少女见闻之广博,他便提起秦汉以来各朝兴衰更替因果,制度弊端,故意以政事相试,谁知萧绰亦颇有见地,随口漫谈而言必有中,晋王愈说愈觉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韩德让不知晋王意图何为,一早存了提防之意,见他两个说得逸趣横生,只是微笑倾听,或间隙插上几句话,偶尔举杯对饮,也不过在唇上略沾一沾,不敢喝多。 酒过三巡,晋王满面红光,精神不减,转头道:“韩公子气度高华,人中龙凤,那日金殿一见,小王便生结交之心,今日相聚于此,更觉投缘,不如我们义结金兰,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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