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无法反抗终将实现的结局 (第3/3页)
的心灵。于是他起身再次对大便做了一番确认,原来是脑神经给了谢大腿联想白天情景的信号。接着他回想起了白天,白天在pp宫里见到的三位赤身裸体行将就木的家族长老。他们的身体面孔是那么皱皱巴巴,黏黏糊糊。他们在那些确实害怕细菌交流头戴氧气面罩身穿紧身服的天人面前,无不畏畏缩缩、战战兢兢,就像被告做了歹事的屁孩儿一般低头驼背,欲望辩解逃脱惩罚,丝毫没有丁点尊严。一阵恶心夹带惭愧的情绪之余,谢大腿也激灵起自己当时站在pp宫俯瞰白玛寺时,要为白玛立上一位皇帝的决心。
他取了两块白兔皮擦干净屁股,然后将清水舀进水箱,把各大家族长老的形象送去山下。整整衣服回到套房里,谢大腿坐定书桌前舔舔毛笔,记下两件明天要与内阁商讨的事体,一是将卡巴卡接到寺里来,二是为白玛立一位皇帝。 笔管偃卧,谢大腿渴望像苏东坡那样以老辣坚毅的图像写下自己要为白玛立皇帝的原因。但此时此刻,独处静夜的他却陷入了语塞,如何也无法将白天那汹涌翻滚喉头的计划与决心以言之有理、条件确凿的词句组成铿锵有力的文章。 “忆江南,最忆是杭州。山寺房中独自坐,浓墨笔下寻话头。”随便对纸涂涂抹抹,胸意难以抒发,谢大腿望着罗汉塌上的菩萨造像出神,又故意将眉头舒展望向窗外。窗外天空藏青色,犹如深海,星星闪烁波光。谢大腿好像跟人通电话那般自言自语道,“诶,佛祖,难道这就是感觉应该这样的那种感觉吗?” 夜空不说话。没有得到回答的谢大腿,自然而然的走去窗边走去。罗汉塌上,他双腿一横一立,打个轮王坐,左手成拳托腮,右手结了个ok安慰印。 摆放身姿,调柔呼吸,舌抵上颗,半合双眼,调动起小周天的谢大腿倒不系念丹田,他寻求着答案,便索性置入定的关隘意寂于不顾。妄念丛生,如此入定的谢大腿眼前星移斗转,月落日升。时间停住,于意念中谢大腿看到了一番未曾经历过的景象;白玛寺内幢幡涌动,香烟缭绕,措钦大殿前胜义火坛熊熊燃烧,他看见自己正在向众人宣布着,羊大为,也就是城里十字街右手边,门口有盆,盆里全是牙齿的那位理发匠成为了白玛皇帝。 人头攒动的人群之中,他还看到了羊大为的儿子,羊永信。小永信正在与观礼的野原家人争执着什么。谢大腿想上前仔细听看清楚,但他凑近永信的面孔,却看见白玛寺被夷为了平地。谢大腿转头四顾,那原本殿宇相接、院落雅致,金顶八宝华丽的寺院被夷平成了杂草丛生的马球场。远处一匹落单的白花马朝自己扬扬头,球场边上依然高高耸立着pp宫,宫外山下幢幡涌动,群情激昂。谢大腿随着人们的叫喊方向抬头观望。涌泉福地殿的窗户内,他见到一个熟悉的背影,那是他爷爷拿着羊皮本子在谷仓里捣鼓蒸馏器的高大身影,而这人原来是小目连,而小目连的身旁似乎站着的是一字胡阿米尔,还有个大个子,还有……逐一辨认,谢大腿的精神被目连胸前的那根穿有恶魔铃铛的法神项链所牢牢牵扯,恶魔铃铛本是曼玉的,“哦,原来”,谢大腿明白这时自己已经死了,而眼前的目连正要求着羊永信结束生命。 预知真实未来对成年人无有裨益。欲望为自己思绪解惑的谢大腿,这次换成降魔坐,结定印置脐下,行了个大手印法门。意念图像以256倍速倒退,阳光渐渐刺眼,模糊中,他发现自己依然身处涌泉福地殿内。“原来是白天的景象”,这次谢大腿打横站在五色天人的座位旁边,另一侧立着的是三大家族长老,当然还有同样赤身裸体的自己。 这次,谢大腿看清了自己。他看到赤裸身体的自己与身旁的三位老人同样卑贱。他也阅读到这时自己内心,在天人绝对的实力面前,自己仅仅为了掩饰恐惧,心中一直回顾着寺庙中的巨幅绘画。讽刺的事,自己思绪中全然没有佛祖的图像,而是那些占据壁画巨大位置且被人们称颂的皇帝——眼前的自己多么可悲,居然是幻想着一位宏大的人物来保护自己、替代自己。 谢大腿也有察觉一丝灵光在自己眼中闪现,那是自己在如此狼狈的时刻发觉了天人们之间是存在着秩序;五色天人以位列当中的那名老者为尊,他偶尔抬手发号施令,氧气面罩内,他皮肤黄色油润,不留胡髭,梳着油头,虎鼻凤眼,是与羊大为同一人种,抛去目光傲慢这点要素,两人确有七八分相像。 安静无声阳光刺眼却又阴冷的宫殿内,谢大腿在恍惚间,似乎理解了自己,也原谅了自己。他理解自己在身处如此窘境时,要为白玛立上一位皇帝的决定是出于懦弱、逃避。他也原谅自己的懦弱和逃避,他知道自己不够英雄好汉,自己身体这个背篓已经负担太多迂腐的仁慈与太多恻隐,以至于没有胸怀抗下那为白玛建立秩序进而摆脱任人宰割局面所必须付出的杀戮代价。 终于与自己和解的谢大腿将目光落在三位长老身上。在他们身上谢大腿再次看到了隐藏在白玛的混乱。南边的野原家族自从消灭了云雉一族后,烧杀劫掠之势更盛,他们已在草原联合闲散的家族成为联盟部落。东边的神悦家族虽说也信菩萨,但他们偏安一隅,以贪婪蓄奴为求世世富贵。西边的布鲁家族土地贫瘠日益落寞。 “白玛将何去何从?”疑问跳进谢大腿的脑海。他把目光投向天人,从天人们微笑友好的嘴部动作中,他又一次听见宣布,他们将每四年来一次,每次都将带走这片土地上刚满十六岁的年轻人。也在这时,谢大腿感觉有人穿过了自己的身体。 那不是别人,正是谢大腿自己。他没有转头,因为他清晰记得,自己因为听见无法反抗之事,而故作无赖姿态,走去窗边尿尿。“fucktheworld,fuckthecivilization,”谢大腿笑了起来,他知道窗边的自己正同时说着这句话,他也知道那个自己正幻想着自己从窗台尿下去的尿液是观音大士宝净瓶中四洋五海的天水。只是很可惜,尿一下子尿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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