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时间是匹瘦死的骆驼(六) (第2/2页)
,庆刚满二十岁,福拎着大袋小袋的内陆物品和食品来到他们的木屋,母亲殷勤地将那个丑陋瘦小的男人请进来,就连脾气一向暴躁的父亲也对他笑脸相迎。再后来,他跟着舅舅登上了这座岛。 可六年了,他们舅甥二人仍然徘徊在外围工厂区,始终不能往岛中进一步。在工厂区的这些年,家里再也没缺衣短食,遭到欺辱,如果能往岛中央走,庆甚至都不敢想象那是怎样的好日子。现下就有这样一个机会,只要把这件事办得漂漂亮亮的,得到岛中央那位的青眼,那么…… “明天……”福迎着风,正想说什么。“咄咄”两声轻轻的敲击声将他打断,是他们特意安排的伙伴在提醒。 两人对视一眼,不再说话。下一秒,那个从邶风国而来的青年推开门,走进阳台,手里拎着洗净的衣物。 福和善地笑着,从兜里掏出半包烟,向他询问,“晚上好,来一根吗?” “不了,谢谢。”青年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地向后捋,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模样英俊,气质清冷。他有着岛民没有的白色皮肤,在夜色中白得像月。他将衣服挂上阳台横亘的铁线,向两人点点头示意,而后返身回到室内。 这种烟味源自劣质香烟,不经意间与少年时期交叠。沈忘想起多年以前的往事。 高一那年的课间,较为偏远的一处厕所间隔里,几个半大少年凑在一起,点燃了香烟。那半包烟是其中一个同伴冒着被揍的风险从父亲那顺来的。他们聚在一起,学着大人的模样,将烟夹在食中两指间,撅着嘴,就像吮吸汽水玻璃瓶里的吸管一样吮吸烟蒂。当烟雾从嘴里吐出来的瞬间,沈忘内心没有根据地诞生足以在社会上立足的自傲,但烟被掐灭,重回现实,他依旧是那个没爹没娘,在现实里挣扎的少年。不论是当年,还是现在24岁的自己,都无比明白,香烟编织的假象甜美但毫无意义。从那以后,他再也没碰过香烟。
然而,他的伙伴们日渐沉迷世俗赋予香烟的成熟男人魅力之中不可自拔。高考结束那一天,他们相聚在街边烧烤摊祭奠死去的高中生涯,沈忘喝着冰橙汁,他们则点着烟,喝着冰啤酒,已然有了大人们的娴熟,指间烟味如同熏腊。 再后来,他们渐行渐远,如今连背影也看不见了。朋友本就不多的沈忘,周遭渐渐只剩下亲人,同事和邻居。 沈忘当晚梦见高中的塑胶跑道,斑驳褪色的教学楼,还有班主任四眼的脸。当他正坐在月考考场,捏握着笔准备答题时,刺耳的金属铿锵声将他拉入现实。 庆又捏着铁棍着敲打床柱。 大院的早间广播也一并响着,尽管刚刚从梦中醒来,但鱼腥味似乎已经从剖鱼厂传了过来。 也不知怎的,往后几晚,沈忘夜夜梦见已逐渐模糊的过往。已故的父母,幼年时期戏耍的小弄堂,趴在小卖部旁晒太阳的大黄狗。每梦见一次,景象就更清晰一点,好像……在告诉他什么事一样来回播放。 然而,他并没有接收到梦境想要传递的信息,而是沉溺在家庭完整的满足中,当某一夜终于看清父母的脸时,他哭着醒来。眼泪悄无声息淌满整张脸。 他擦去泪水,带着这份思念和满足再一次晕晕欲睡时,海上暴风雨突然来临了。 狂风吹打着门窗,不一会儿,雨顺着半开的窗飘进屋子。 沈忘爬起身,将窗户关紧。抬眼看见黑夜笼罩了这座岛。外面的灯火在风雨中朦朦胧胧,几近熄灭,而寝室里响着呼噜,哪怕风将门窗敲打得哐哐作响,也惊扰不了沉眠和梦境,这些土生土长的岛民对风雨太过熟悉,他们熟知怎样程度的风雨才会导致危险,身体自发的警报还未响起,所有一切都照常如旧。 温度降了下来,不论是玻璃,墙壁,还是金属都蒙上一层冰凉的水汽。好似整座岛都浸在水中。 不知为何,望着那片漆黑的海,沈忘隐隐地感到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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