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鸾台 (第2/2页)
了一口,又好奇地看向牧云归道:“我记得你曾说过,你失忆前看见甚么玩艺来着?” 牧小二挠了挠后脑勺,犹豫道:“好像有口锅,抑或是盆?只记得里面有双眼睛,忒漂亮。” “得!不仅是个禽兽胚子,还是个瑚琏。” 牧云归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老东西是在借孔老二之口骂自己饭桶。 他喝了口酒,摇摇头也不计较,只当这老货又放了个屁,然后谄笑道:“还是您老见多识广,还听到了些甚么?” “我听说孙家二郎长年卧病在床,问起什么病又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便一路寻到城东的徐郎中,方得知……” 老张头卖了个关子,待小二提起坛子给他续满,方颔首道:“是心水病。” 牧云归甩过去一串诸如“英明神武、神通广大”等不要钱的马屁,又问了遍孙福、邹掌柜和老学究的情况,与莫都头之言微有不同,但大体上无甚出入。 牧云归沉吟良久,抬头看了眼正大快朵颐的老张头,言道:“与莫都头所言并无二致。就是咱这位黑脸儿班头啊,脑子不咋好用,脾气倒是不小!动辄喊打喊杀,真真半句玩笑也开不得。” 说罢又摇头笑道:“难怪混了这么多年也只是个贱役。” “你当那姓莫的只是个寻常都头?”老张头一脸嘲弄讥笑出声:“他可是天行司派下来监察地方的耳报神,本县除知县、县丞、县尉外的第四号人物。说是都头,你看这南山上下,哪个敢慢待于他?”
“嘁,连九品县尉都比不过,芝麻大小的官儿也值得吹嘘?” “你懂个屁!姓莫的官职虽小,却和知县等人完全不在一个层面。天行司隶属鸾台,监察天下修行之辈,但凡能在里面谋个一官半职的,哪个不是身手高绝的神仙中人?” 老张头仰头灌了半碗酒下肚,迎着门外吹来的晚风,悠然道:“何谓鸾台?鸾者,生于女床之山,神灵之精,凤皇之嗣,见之天下安宁。” “且不说主事的那位枢密副相、天潢贵胄,也不说那鸾台背后立着多少通天彻地的神仙中人。单说它直受官家统辖这条,姓莫的便可凭此直达天听。而咱那位知县大人的奏疏呢?” “荆湖道、进奏院、通进司、中书门下、入内内侍省,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才能递到官家案上,但凡有人随手一压,嘿!” 他抄起吃饭的家伙事在掌心一拍,戏谑道:“怎样?可当得起一句手眼通天?” 牧小二听得此言,心思愈发活络。 老张头看他默然不语,眼珠滴溜一转,探头问道:“你那‘泼天富贵’可有眉目?” “休得胡言!什么富贵不富贵,我是可怜孙家老小死得凄惨,故顺天行事……” 小二说了一半便被老张头出言打断:“得了吧,我还不知你?不加兔子不撒鹰的主,没那富贵你会如此卖命?” 言罢他夹了片肥瘦相间的羊头rou,蘸了盘底的陈醋和辣椒,嚼得满嘴流油。继而讥笑道:“就凭你那两把刷子,还学人顺天逆天?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恁地出乖弄丑。” 牧云归听他一顿冷嘲热讽,心头无名火起,只见他眯眼看向老张头的脑袋道:“你看眼前之物,有目而昧,有口而哑,有耳而聋,面上积尘三斗,腔中年轮百纹。” 而后他摇头咂嘴道:“啧啧,不知是何稀奇物件儿,且让我仔细瞧瞧……咦?这不是我前天扔掉的尿壶么?” 说罢便转去后堂,留下瞠目结舌的老张头独自在风中凌乱。 片刻后,夜空中又响起老鸮的号叫声。 “浮生暂寄梦中梦,世事如闻风里风。” 牧云归躺在榻上怔怔然魂游天外,半梦半醒间,眼前又浮现出那条迎面而来的马鞭。 “何须更问浮生事,只此浮生是梦中。” 他翻了个身,酣然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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