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章 白瓷碗,梅子汤 (第2/2页)
武陵地区就有大量硝矿,仅一洞便有硝灶数千,洞深更是数十里探不到底。” “孙家早有用冰经验。”他甩开折扇笑道:“都头你晓得孙府那地窖是做啥子用的么?” “停尸。”都头脸色又黑了三分。 “我说停尸之前。” 都头只瞅着手边剑匣,也不答话。 牧云归讪笑道:“你用来停尸的铜柜,还有个名字唤做‘冰鉴’,是用来储存冰块,保鲜食物的器具。既如此,那个地窖自然就是冰窖喽,正常地窖怎会离地十仞有余?” 老张头用手拍拍桌子,打断了小二的长篇大论,质疑道:“冰窖我知道,可咱紧靠南岭,气候炎热,河流湖泊终年不冻,哪来的冰给你储藏?” 牧云归白了他一眼,鄙视道:“还崇正殿说书呢,连这都不晓得,也敢自夸见多识广。” 他举起酒碗灌下一大口,解释道:“我去年就托都头查过县志,如今正好教你这牛皮说书知晓。县志记载:一两百年前,也就是楚晋交替之际,南山一带‘冬奇寒,河冻数日不解’、‘大雪数日,平地积三尺,漫延百里’,连南岭另一端的岭南乃至琼州,也从千里清蒸万里红烧变成了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牧云归合起扇子,叹道:“短短几十年,单这荆湖道人口就锐减了六成有余。所幸北方蛮胡更是凄惨,大晋才得以立国。” “所以,你当那大楚末帝失的什么德,还不是天灾不断?”讲到此处,他恍然道:“如此说来,这大晋也得位不正啊,趁人之危,好不要脸……” 慌得老张头在桌下直踹他。 牧云用余光瞟了眼都头那张已然酽黑如墨的国字脸,忙做了个揖告罪道:“酒后胡言,言归正传,传……说那孙家正是发迹于楚晋交替。寒潮之后必是旱灾,粮食减产,牲畜冻死。即便荆湖道这等鱼米之乡亦是饿殍遍野,百姓易子而食,甚至要靠人吃人才能挨过那段岁月。” “岁大饥,人相食。这血淋淋的六个字,只是故事,不是传说。”
“正所谓朱门酒rou臭,路有冻死骨。虽是这般灾年,但孙氏此等钟鸣鼎食之家,除了穿着狐貂、烤着火炉过冬,竟还有余力挖出深达十余仞的冰窖,储存冰块以待盛夏。” 老张头又揪起了胡子,疑惑道:“我记得前朝曾从西域引进过不少白叠子,岭南亦种有天竺木棉,为何不以此御寒?” “呵!您老还真是何不食rou糜。棉花就不是地上长的?雪灾旱灾奈何不了它?” 牧云归挥挥扇子打断了老张头的疑问,又说道:“如此看来,孙家早有使用冰块的传统。最初发现冰窖时,我本以为凶手是先将孙家诸人杀害,而后拖入冰窖以低温延缓尸斑尸僵的出现。但杨仵作说了,尸斑位置符合,而诸关节的尸僵也正常,衣物亦未见磨损,基本可以排除挪动尸体。” “再者,如今正值盛夏。冰窖储尸都不靠谱,更别提屋内塞满冰块了,且案发时室内亦未见水渍。”小二抚掌道:“所以,既不能改变温度,那就靠温度来延缓发作!” “如此,作案方式便有了。” 牧云归再次将手中的“醒木”拍在桌上,心疼得老张头直哆嗦。 他一把抢过了扇子,又问道:“你还没讲那孙福是怎么杀的孙家下人和孙公子。” 牧云归正色道:“这正是本案第二个关键点,从都头监视孙府到孙公子死亡,再到待诏上门。孙家一案的案发地孙府,形成了一个不完全密室。” “而从密室凶案的类型而言,通常是意外,自杀,诡计,机巧,暗道,时间差,内出血,死后转移,观察角度,影响视线、注意力,利用潜意识等等方面。相对于如此繁杂精巧的种类,孙家一案却是漏洞百出。” “说明要么是无心巧合,要么是仓促为之。” 牧云归看向都头,问道:“首先我想请教两个问题。一,孙福入府时间不过一年,可是您说的第三伙江湖人?” 黑脸儿点了点头。 “二,孙家宝物并非空xue来风?” 黑脸儿又点了点头。 老张头却不干了,嚷嚷道:“他一个江湖高手,对付黎民黔首还用下毒?” 牧云归脸上漾起微笑,视线扫过眼前二人,扫过客栈后堂,又望向客栈外,眼神意味深长道:“不敢大张旗鼓,便只有投石问路了。” “他在孙家潜伏近一年,却未寻到半点蛛丝马迹,又发现消息已广为流传,随时会有成群结队的江湖客摸上门来。只能铤而走险,毒死孙家老小,从而引出宝物所在。” “他那日午后回到城西,就是为观察孙公子行踪举止。” 老张头疑惑道:“那他为何不假扮盗匪行这打草惊蛇,非要屠人满门,不怕惊动衙门?” “他既然和孙家相处了一年,定是明白孙家众人的性格。在他看来,如若扮做盗匪,三番五次也未必能使其警醒。但若杀上几个,孙公子悲痛之余必会检视宝物所在。他正好夺了去,在衙门醒悟之前从容遁走。” “可案发后他已被收入牢中……” 牧云归瞥了他一眼道:“都头说的是三伙江湖客,可不是三名。至于自投罗网一事……” 牧小二笑得一脸风轻云淡:“想来是被人反将一军,不得已只能先求个灯下黑吧。” 老张头问道:“反将一军?孙大郎之死难不成另有其人?” 牧云归笑道:“既然他落了子,就不许别人应上一手?” “孙福为何要寻个小贩大吵一架?还不是想引起注意以佐证其不在场?想必孙公子归家时他便已察觉不对。” 他回首望向身后,神色悠然道:“我说的没错吧,这位……” “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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