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世后的告白》 (第1/3页)

    发表于《男生女生》杂志2015.03银版

    1

    子鱼抱着卷宗走来走去，努力营造出一种“我很忙我非常忙我真的特别忙请不要找我说话”的感觉，但是侦探社整体的气氛都悲伤压抑，即使别人想跟她说话，也都欲语还休。

    她表演完了必要的忙碌，这才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打开电脑坐了一会儿，然后就看见门开了，余弦走了进来。

    她仿佛看见他像往常一样脱下风衣，摘掉围巾，坐到座位上，一边端着咖啡就着三明治吃，一边翻着报纸。他刚进办公室，镜片上还结着浅浅一层白雾，这是唯一一刻能让子鱼感受到他有生机的时刻，她的搭档、G市大名鼎鼎的余弦大侦探也会呼吸，也怕冷，也要吃早餐的。

    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推开，是老板在探头问她：“柳子鱼，你去参加余弦的葬礼吗？”

    子鱼又看向他的座位，那杯咖啡的热汽袅袅升起，在空中打滚，翻卷，然后连着人一起消失不见。这世上再也没有余弦，很多悬案终将不能沉冤得雪。

    出现幻觉，是因为他突然的逝世，她还没习惯吗？

    “有空就去。”她平淡地说。

    子鱼所在的侦探社赫赫有名，和市面上那些为正房专门提供抓小三业务的侦探社有着云泥之别。他们跟警局有合作，疑难杂案向来都有他们活动的身影。

    她最开始是别家侦探社的首席侦探，可以说在业内算是余弦的对手，她一直都卯着劲儿的跟他比，无论哪一方面。后来资助这家侦探社存活的老板挖她过来，有重案要案可以参与，给的报酬也高，所以子鱼就选择来这边做事，后来狗血的成为了余弦的搭档，一搭就搭了五年。

    案子匆匆悲剧结尾，他就将她撂下，子鱼心里憋着一股怨气，只恨不得让余弦在那边也不会好过。

    可是这世上到底有没有“那边”呢？她思绪乱飞地想。

    最后，她还是去了墓地，一身黑衣，跟在所有同事的最后面。很多人都拍拍她的肩膀，像是想要安慰她，仿佛她应该是最伤心的人。但其实，子鱼和余弦的关系并不是那么熟络，虽然他们一起搭档了五年。

    余弦是一个怪人，他没有任何家人，没有一个朋友，不谈恋爱，不与同事私下交往，常常孤身呆在凶杀现场，一呆就是一晚上，然后第二天便总能发现新线索。

    大家都打趣他，说余弦能与受害者的鬼魂沟通，明明是一句一笑而过的话，余弦却每每要正儿八经地纠正道：“破案讲究科学，无论是刑侦学还是心理学，鬼神之说纯属无稽之谈。”

    热烈的讨论气氛一下子就冷了场，大家都暗地里称余弦为“高冷侦探冷场王”。

    子鱼将花束摆在他的墓碑旁，抬头时看到了余弦的照片。余弦相貌白净冷酷，总给人一种很清贵的感觉。而那张常年平静无波的面容上，此时却唇角上扬，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真是够讽刺的，平时余弦一张死人脸似的不苟言笑，就差在额头上刻个月亮或者在脸蛋上写上“我是包青天，有冤情请找我”了，可是墓碑上的这张遗照，竟然却是笑着的。

    他笑得那么好看。

    “你笑什么？”子鱼张了张嘴，问道。

    余弦用他的墓志铭回答了她——“Iamintheworldonlylastasecret.”

    我在人间只剩下最后一个秘密。

    2

    照例，在葬礼过后，亲朋好友要一起吃饭缅怀逝者。余弦太孤僻，最后也只凑了一个十人桌，还都是同事。

    在喝酒的途中，子鱼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屏幕，然后起身去卫生间接：“我们已经分手了，请不要再打电话过来。”

    里面的人还在喋喋不休，不过子鱼没有在听，她只是将水龙头打开，把手机放在水里冲了冲，好像想洗去什么污渍，最后又觉得不满意，直接将其扔进了马桶。

    “该买个新手机了呢。”她喃喃。

    子鱼有一个男朋友，余弦知道的时候她们正在观察犯罪现场，他也没多大反应，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恋爱通常会降低人的智商，我希望我的搭档不会托我的后腿。”她当时背着余弦翻了好几个白眼。

    余弦出事的那天，就是因为她发现男朋友出轨，于是在电话里跟男朋友吵架，所以余弦出去办案才没有带她，最终余弦抓住了该案的凶手，凶手枪杀了他，然后自己饮弹而亡。

    余弦一去无回，子鱼觉得自己也有责任。

    但是她也很生气余弦总是对她流露出鄙视的情绪，他有着高智商男人的基本通病——总把身边的女人想象得蠢笨、傻气、感性大于理智、需要被保护，永远得站在男人的身后，所以他才孤身前去。

    她还记得他们的最后一面，正是余弦拎起大衣离去，他的手指紧紧地捏着，仿佛就像在捏正在打电话的子鱼的脖颈，他走到门前又回过头来对她说：“如果可以的话，以后请别在我面前跟你那蠢笨的男友打这种蠢笨的电话。”

    子鱼：“你管的多！”

    于是就没有以后了，她再也没机会在他的面前打什么乱七八糟的鬼电话……

    “柳子鱼，你干嘛去了磨磨蹭蹭？！快来喝酒！”同事伸手招呼她。她从卫生间出来，已经用凉水洗过了脸，以前就算出门倒个垃圾都要化妆的子鱼，现在洗得素面朝天，比用了洗面奶还洗得干净，不知道她狠狠地搓了多少下。

    大家都有了醉意，勾肩搭背地凑在一起说话，声音忽高忽低，都在谈论着那场血腥，从法医给出的结果猜测余弦和所涉案件的凶手如何激斗、他们都说了什么、怎样发展？

    老板喝得有点高，不知道是因为失去了他最得意的招牌，还是真的因为与余弦感情很深，他很是伤心，头上的白丝突然多了好多，满脸的褶皱怎么熨都熨不平。

    子鱼给老板倒了杯茶，推过去：“老板，别太难过，侦探社还有我。”

    老板神情涣散：“子鱼啊，你跟余弦是老搭档，这么长时间了我也感觉出来其实你们并不怎么合，你们的意见总是相左，暗自较量，但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们两个分到一起？”

    子鱼顿了顿：“想把优秀的人凑作一堆的恶趣味？”

    老板摇了摇头，感觉眼泪都快要出来了：“余弦是最精英的人才、孤傲的天才，他看不上所有人，觉得大家都弱智至极，但是你破解的那个登上报纸的灭门案，他来来去去看了好几遍，那种赞赏的神情，就像旱久了的糠萝卜突然遇到了清甜的泉水一样……”

    子鱼：“这算是什么比喻啊！”

    老板又道：“所以我拼了命的去挖你，想让你们联手，一方面造福社会，一方面还可以让余弦不那么孤独，想让他找到人生中的另一半。”

    子鱼：“……”

    老板突然紧紧地握住了子鱼的手，老泪纵横：“余弦曾经跟我说，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他的遗物都交给你整理。他没有别的亲人了，他只有你。”

    子鱼犹豫地抽回手：“可我只是他的搭档啊……”

    “没错，是搭档，他与这个人世唯一温暖的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