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邑夫人_七 花如关外雪(1)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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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花如关外雪(1) (第1/2页)

    待阿七随乌末混出关去,已近月末。

    出来雁关,穹庐如盖,四野苍茫。往西北望去,一线灰褐色山峦,仿若长龙一般,横亘在天际。

    乌末骑在马上,软鞭将那龙脊一指,扬声笑道:“那便是祁山!云公子,你在中原可曾听说过?”

    “祁山藏雪狐——”只见阿七轻裘靿靴,亦是一副祁人装扮,挑眉笑道,“说得可是此处?”

    “正是!”乌末神情忽而变得肃穆,对阿七道,“祁人代代相传——雪狐乃是神山灵兽,祁山终年积雪,春来才得以化作甘泉,哺育我大祁子民,全是因了这雪狐的庇佑!”

    阿七闻言,便也敛了笑意,“那呼延兄可曾见过雪狐?”

    “在祁地不曾见过,”乌末却冷冷说道,“早些年在你们京中,倒见过几回!”

    阿七一愣,继而便知自己却是问错了,当下将话锋一转,微笑道:“呼延兄游历甚广,云七实在羡慕。”

    乌末便也将那雪狐之事丢开,对阿七笑道:“实不相瞒,我自小便四处游荡,先时随着族兄,后来则是独自一人。走完了祁地,便入关南下,继而转向西炎。由西炎向西,却是一片戈壁荒沙,寸草不生,飞鸟绝迹。人说若是穿过那荒漠,向北便有一处瀚海,浩淼无边,彻骨冰寒。五年前,我随一队西炎商旅西去,却被毒蜥咬伤,终是折返,无缘继续西行,自此倒落下一块心病——”

    阿七听得心驰神往,“古书说瀚海沙漠,当真有如此远的去处!若是云七此生有幸,必随呼延兄一道去看看!”

    乌末闻言大笑:“云公子果然与乌末是一路人!难怪你们衍国人常说‘相见之晚也’,乌末恨不能早就识得公子!”

    阿七也笑道:“云七此行最大的收获,亦是有幸得识呼延兄!”

    “既如此,”乌末望向阿七,“你我意气相投,不如在这苍穹之下,指山为誓,结为异姓兄弟,此生不负,你道如何?”说着自腰间摘下一柄匕首。

    “好!”阿七朗然一笑,在马背上接过匕首,“蒙呼延兄不弃,云七自此便认做兄长。神山为证,日后福祸共担,必不相负——”

    便见乌末取出羊皮酒囊,拔开塞子,阿七用那匕首将指尖一划,将血滴入烈酒之中。

    乌末亦割破手指,用酒囊接了鲜血,仰头饮下一口,再递与阿七。

    阿七也不计较箭伤如何,抬手饮下。

    乌末便笑道:“如此,你我就是兄弟,日后直呼我乌末便是!此去祁地寻亲,你倒不如也取个祁人的名字。”

    阿七便问:“不知这个‘云’字,祁人却是如何说?”

    乌末用祁语笑答:“乌勒——这个名字妥当!”

    入夜。

    阿七随乌末在一处牧民毡帐中落脚。这户人家却是迫于生计,一路逐水草南行,战事将将告缓,便来此安家。而不过月余之前,此间还是一处修罗沙场,战火纷飞,血流成河。是年春季久旱无雨,毡帐外不远处,荒草砂砾之上,散布的斑斑血迹仍隐约可见。

    阿七见了祁人,便闭口不语。乌末只说阿七也是祁人,是自己的兄弟,先天失语。

    主人却是一名北祁女子,一身旃裘破旧不堪,人又生得粗砺健硕,辨不出年纪。阿七不见男主人,又见女子育有三个孩儿,年长的女儿也不过十二三岁光景,稚气未脱,便知此女年岁并不大。

    阿七掏出衍国的银锭给那祁女,她却摆手不收。乌末便低声对阿七笑道:“如今两国战事不明,即便收了银子,也不敢到关内去用。再则他们生产自足,何须此物?”阿七闻言,便将银锭收了,再向背囊内翻找,不想却有一只蓝宝玳瑁梳,牛油灯下,溢彩流光。执在手中怔怔瞅着,只听身侧乌末笑道:“箴儿姑娘果然对你情深意重,必是她临行时留下的!”

    阿七讪然一笑,此时却见那祁女望着自己手中的梳子,面上微露艳羡之色;而将将七八岁大的小女儿,偎在娘亲身边,兀自啃着满是泥污的小手,亦是痴痴望着。

    阿七心一软,抬手便将那梳子递了过去。

    女子仍是不接。阿七转而看那小女儿,女娃便向娘亲身后躲了。阿七无法,转脸却见那大女儿倒直直将自己望着。

    阿七便笑将梳子又递过去,那少女果然伸手接了,目光亦不闪避,紧紧盯着阿七,将梳子收在怀中。

    此时便听在另一侧席地而坐的乌末哈哈大笑,蒲叶大的巴掌一掌便拍在阿七肩上——明明拍在右肩,阿七倒觉震得左肩箭伤生疼,险些叫出声来。

    乌末用祁语与那女子说了几句,女子便笑着点头。

    阿七不识祁语,亦不能开口相问,当下便笑笑作罢。

    等那女子起身出去,乌末才对阿七笑道:“是我事先不曾提醒你——再往北去,切不可再随意向年轻女子私授物品。否则,别怪我救不了你!”

    不多时,祁女取来羊乳款待二人,并无他物。乌末便取了随身带的干粮,众人分食。

    煮沸羊乳之时,那祁女将手抓了牛粪生火,接着又拿干粮放在火上烤热,分与众人——阿七看在眼中,加之羊乳腥膻,与干粮同食,含在口里实难下咽。抬眼却见众人皆是大口吞咽,只好也依样用手抓了干粮,蘸足了羊乳塞到口中,嚼也不嚼便强咽下去。

    祁女未看出异样,倒是乌末,吃到一半,便将腰间酒囊摘下,掷给阿七。阿七吃得心口翻涌,也顾不得许多,接过便饮。烈酒入喉,一路烧将下去,才略微好些。

    一时饭毕。二人走出毡帐,不知何时,刮了半日的北风已转作东风,原本凛冽的朔气微微变得湿润起来。

    天地广袤无边,阿七心中慨然,“到了此处,方知天高地阔,人便好比那小小蝼蚁,种种利欲私念都该抛诸脑后才是——”

    乌末却冷声笑道:“此时你这样说,若逢遇久旱,再来此处,只怕便是另一副心绪了!我在北祁十数年,遇上三次大旱,水草枯竭,饿殍遍野,若再有瘟疫肆虐,直如地狱!哪还得闲情直抒胸臆,淡泊远志?”

    听他如此说,阿七便叹:“由此便有衍祁三次交战,最近一次,更持续数年。”

    乌末冷冷道:“赵衍广袤富饶,却偏要与我大祁争夺北地。水甸子虽说水草丰美,于祁人而言万般珍贵,却最是不宜农耕。自前朝起,你们陆续迁来人丁垦殖耕作,那些百姓终因不耐酷暑严寒、土地贫瘠,加之思乡心切,纷纷逃回故土。即便如此,你们仍不肯放手,寸土必争,几番将我们祁人逼上绝路——”

    “乌末兄!”阿七忽而说道,“多次战乱,北祁铁骑南下之时,扰我疆土,欺我平民,烧杀yin掠,无恶不作,北境边城数十年不得将息——如此,也是将你们逼上绝路么?”

    乌末冷嗤一声,“古往今来,既生逢乱世,为求开疆拓土,福泽子嗣,如此也实属无奈之举。”

    “国之纷争,不是我等小民三言两语便可说清,”阿七心生颓意,低叹道,“云七只知——世间无分贵胄贱民,皆不可轻视之,亦不可自轻,人人都该好好活着,不负这生而一世。”

    乌末闻言,不觉便笑道:“云公子如此悲天悯人,乌末实在惭愧。然佛语有云,大威大德。割rou喂虎,削臂饲鹰,严守杀戒,实乃小慈悲也——”

    “云七出身微寒,亦是一个俗人。看不懂那些高居庙堂执掌生杀之人,心中所怀的‘大慈悲’。”阿七垂首低道,“惟盼不见杀戮纷争,便是此生之愿;可恨日日所为,于此愿却是南辕北辙!”此语一出,暗暗心惊——莫不是身在这无垠旷野之间,一时忘情,竟失了往日的心机与分寸?

    抬起头,果见乌末双目炯炯,正将自己望着。不知为何,阿七当即释然,眸光坦荡,微笑道:“北地之行一了,云七只盼能像乌末兄一样,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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