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邑夫人_二 再遇君时君不识(2)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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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再遇君时君不识(2) (第1/3页)

    话音弥散在山洞深处,洞外天幕依旧阴沉低垂,刺骨寒风中夹杂着豆粒大的冰珠。心知不可再等,阿七一面裹紧裘衣,一面俯身安抚白马——白马似是极不情愿,不停喷着响鼻,载着主人犹犹豫豫上了山道。未走出多远,依稀辨出凄厉山风遮掩下的马蹄声之时,但见一队玄甲骑兵疾驰而来。急急勒马,仍旧避之不及——阿七挡在山道正中,来者少说亦有七八百人,此刻纷纷驻马。

    晦暗天光之下,仍能依稀辨出众人所骑之马,俱是高身长颈,四肢遒劲,绝非来自中土与祁地,倒颇似颁多贺的战马;而对方手中所擎的,却是黑底镶金的衍军军旗——

    “你是何人!”随着一声断喝,一柄长枪闪着凛冽寒光,指向阿七身前。

    阿七掣马回身一避,继而跳下马背亮出腰牌,扬声道:“在下奉荆河营司徒将军之命,前往青潼关——”一语未尽,手中腰牌猛然间被对面长枪挑落,只听那统领一面破口大骂,一面高声斥道:“你们定北大营出了恁多jianian细,老子不认这个!老子只认主将手令!”

    阿七不明所以,又不敢激怒此人,只得向衣襟内掏出司徒文敬的亲笔信,“司徒将军手书在此,命在下送往青潼关呈与叶都统亲阅!”

    此时一名兵士驱马上前,将信劈手夺过,交与统领。

    “将军不可!此信要交与叶都统亲阅!”阿七大急,正要上前争抢,却被兵刃拦下。

    “什么‘亲’阅‘干’阅,老子先阅了再说!”统领一把撕开火漆,示意手下燃起火把。

    阿七百般无奈,只见那统领展开信笺凑向火边读过,面上怒意更盛,“求叶都统宽限时日?哼!我等将士们在前方出生入死尚不知苦,不过让他们押个粮,便推三阻四,竟还有脸叫苦?若嫌苦,不如早早滚回京中,滚回他老子娘脚跟前道苦去!”

    阿七眼睁睁看着,却拦阻不得,又见对方遥遥指着自己,道:“即刻回去报与司徒文敬,限其三日内整顿人马,筹齐粮草,运至青潼关,不得有误!”

    虽不明裴邵与舒韦逊等人的旧怨,阿七却也知如今朝中派系林立,士庶之争愈演愈烈,早已不限于朝堂,军中亦如是——由此隐约猜出个大概——如此蛮横跋扈,不将裴邵、司徒文敬乃至叶子谦放在眼中,除了舒韦逊手下亲军,再无旁人!

    “将军虽如此吩咐,在下实难从命!”本不该趟这浑水,阿七却不卑不亢道,“在下惟司徒将军之命是从,此行务必将信送至青潼关报与叶都统!还望将军归还!”

    口中说着,不留神却被一名兵士上前来一拳打翻在地,未及爬起,统领已将信撕了个粉碎,一扬手撒开,怒道:“狗胆包天!找死!还不快滚!”言罢抬臂一挥,一行人竟纷纷打马而去!

    群马奔腾跳跃,自头顶疾驰而过,马蹄溅起无数冰渣与泥浆。阿七浑身泥污,半晌才自地下撑坐起来。捡起腰牌,又胡乱将手背抹一把面上,吐了几口沙土——手信既失,且连对方名姓亦不知,心中懊悔,却已是无法可想,只得回荆河营领罚。

    所谓祸不单行,归返途中,一处山涧之上的破败木桥已被狂风吹毁,阿七迫不得已另择一条山道,行出一段,不期然竟追上了方才那队人马。

    丝毫未作停顿,阿七目不斜视,疾行越过队列,将一众人越落越远——此时两旁山势渐陡,穿谷而过的风雪迫使白马放慢了步子,身后数百战马不多时也踏入山谷,蹄声隆隆好似滚雷回旋在谷底。而在这呼啸寒风与轰隆马蹄之中,阿七仍是听得道旁极细微的一声轻响,好似毒蛇咝咝吐信,不动声色却又暗藏杀机——

    山野间四顾苍茫,乍看绝无异样,一颗心却骤然提起,喉中似被堵住,木然张了张口,一时竟发不出声响。

    是箭簇破空之声!

    是不慎失手的弓弩手!

    半空中霰雪纷飞,愈来愈密,入目皆是片片白影,而背后马群愈行愈近——突然拼劲全力大喊一声,那喊声仿佛不是从自己口中发出:“伏兵!有伏兵!”

    狠命一扯缰绳,阿七猛的掉转马头,一面打马狂奔,一面放声喊道:“有伏兵!前方有伏兵!”而任凭她吼破了喉咙,嘶喊仍旧被滚滚沙尘与铺天盖地的铁蹄声湮没。

    成百上千的战马如怒潮般涌来,半数已涌入敌人伺机已久的弓弩阵,任谁也不曾留意立在山道正中的少年,却有骑手望见不远处谷底乍起的火光——却是阿七情急之下点燃了道旁枯草,漫山荒枝薄雪,火借风势,浓烟乘风而起,终是阻断了大半人马。

    而浓烟之后,利箭如疾雨般从天而降,惊马之声,惨呼之声,顿时不绝于耳。一轮箭雨过去,冲在前方未被浓烟拦阻的上百骑手悉数中箭坠马,恰在此时,山崖之上传来阵阵哨笛,无人驾驭的战马竟循声狂奔而去。

    继而笛音立转,变作急促短哨,余下数百匹战马,虽载着骑手,此刻却纷纷人立而起,齐声嘶鸣——统领与一众兵士惊愕不已,一时间阵脚大乱,眼见着又一轮羽箭便要袭来,方才那少年已策马穿过浓烟冲入队列,口中大喊:“速速退出山谷!前方是颁多贺的伏兵!”

    众人赶忙调转马头,无奈战马受笛声所扰,全然无顾骑手呼喝驱遣,寸步不肯前行,只在原地兜转跳跃,更有许多人猝不及防被掀下马背!

    统领亦难驯服坐骑,既惊且怒,不禁破口大骂,却见那少年向自己喊道:“头马在何处!可有头马?”

    斜地里不知何人接了句:“樊将军所骑正是头马!”

    话音将落,少年竟自白马背上跃起,飞身扑来,可巧此时头马一个撅蹄,结结实实将那自命不凡的樊统领抛下马背,跌了个灰头土脸——而少年却已稳稳落上马鞍。

    众人见少年将自己手中白马的缰绳向统领身上一丢,不知如何便安抚下惊马,继而低低一声轻喝,头马竟乖乖载着少年,沿来路疾驰而去。

    头马如此,众马复又变得乖驯,纷纷追随头马而去——

    待数百号人马尽数退出山谷,聚于道旁一处开阔缓坡。一番清点,箭阵内中箭又兼踩踏,共计折损百余人马,余者皆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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