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邑夫人_十三 如有三生石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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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 如有三生石 (第1/3页)

    “见了畅郡几家商行的行首。”卞四搁下茶盅又拾起方才那墨盒,若无其事道,“上回侯爷叫我替他寻个老玉扇坠儿,得空又捎带手寻了俩物件。”暄见状,自笑了笑,道:“听六皇叔说你往陵南一趟,得了几样东西舍不得示人,还说不叫他瞧倒也罢了,只怕是连我也不让瞧。”

    心底没由来的一寒,卞四竟一时语塞。

    此时栓儿恰将卞四吩咐的茶汤端了上来,头一盏自然呈至赵暄面前,殷勤道:“这家的茶汤算得定洲一绝,口感上乘不说,滋阴补气益神,殿下这会儿用一盏,最适宜不过!”

    “下回罢。”只见暄淡笑着站起身,“今日来只瞧瞧你的落脚处。再有便是嘱你一句——须得提防着他们借这整饬盐政的由头,平白将好处全占了去;定洲盐商若真的难保,必会分一杯羹给陵南,你叫陵南知道,这点恩惠宸王还许的起。这些事上你向来比我明白,自然也不必我多说。”

    卞四见暄要走,暂将心中顾虑搁下,也起身跟上一步,郑重道:“军中正乱,此去万事小心。”

    暄便回过头来笑向卞四道:“这话说的,倒不像你了。”不待卞四答话,又道,“方才我去见了一人,那人你也见过,亓修泽。”口中说着,竟微微一失神。

    卞四不禁有些意外,“你是说——”

    “完了定北的事,”暄恍过神来,轻描淡写道,“回来再细说。眼下定洲城内也不太平,拨两名侍卫给你,凡事多些照应。”

    窗外马蹄声渐渐远去。

    栓儿领着暄留下的两人去客房好生安置了,又换了炭回来,却见卞四仍端坐在火笼边出神——跟在他身边十多年,如此情形倒也少见。

    只听卞四忽而开口道:“瞧着你允四爷像个贪生怕死的人么?”

    栓儿怔了怔,得亏脑瓜子转的快,当下回道:“这又从何说起?小的只知您绝不是那起缩手畏脚的人!也从未见您遇事怕了的!不提远的,就说当初为了四奶奶,您连孙又京那武夫都敢惹——”

    “还真就高估了我。”卞四哈哈一笑,笑得却有些冷,“我不是不怕事,而是。。。。。。而是一时意气罢了。”

    隔日卞四前往靖远侯府拜会。府中老太君乃是卞氏族女,特为请卞四进内宅一见。起先与卞老太君、府内几位夫人闲话些家常,倒也和乐融融,谁料中途有人进来悄声回禀了一事,几名妇人竟面色大变。卞四不知何故,草草辞了出来。司徒域长子司徒文运亲将卞四送出府去。

    因问及司徒域如何不在府中,司徒文运便道其父正于州衙内审讯一名畅郡官婢。卞四终是忍不住提起方才之事。那司徒文运犹豫再三,冷声道:“贤弟可知,昨日王爷在定北。。。。。。叫人杖毙了郭九瀛!”

    卞四闻言一惊,那郭九瀛乃定北副总领之一,执掌北营万余精兵,又曾是司徒域手下爱将,认司徒域作义父,亦是司徒文敬妹婿。

    未及卞四开口,司徒文运咬牙又道:“还未敢叫老夫人知道。说是按律行杖,却另有密报,竟是一刀毙命!想我司徒家上上下下,对他父子二人忠心耿耿——”

    “司徒兄——”卞四沉声将他打断,“少钦如此行事,必有他的道理。”

    “你也不必替他说话。谁不知他急于立威服众!”司徒文运犹有不甘,“只是九瀛纵有错处,却罪不至死!非但如此,听说他身边一名谋士,原本是埈川流寇,早就与定北结下不少梁子,难不成竟是此人向他暗进谗言——”

    “可惜我未能随少钦前去。”卞四好言安抚道,“眼下你我皆不知定北究竟是何情形,紧要关头,更当同心同念,万勿自乱阵脚。”

    。。。。。。这一醉,两日过后才得醒转。而即便醒来,仍旧恍恍惚惚如堕梦中,手脚绵软失力,开口时亦总是忍不住要笑,总觉那酒力远未散尽。

    伏在雕花床栏上,好容易看清侍立在床前的人影,梳了单螺髻,身着细绢裙——是个极有姿色的年轻婢女。

    低头再看看自己,亦是一袭薄绢衫裙,却丝毫不觉得冷——心中更是恍惚,一时竟忆不起身在何处。

    细想一番,终是开口问那婢女道:“修泽呢?亓修泽在哪里?”

    接连问过几遍,那女子只是摇头——阿七不由得有些气恼,忿忿又道:“谁叫他给我换了衣裳,谁要穿女人的衣裳!”

    自然还是无人作答,她便颠来倒去念叨着这几句,边念叨边乱丢榻上的衾被靠枕,全然未觉自己正使性撒痴。

    直到手边已寻不着可丢的东西,只见门扇被人推开,走来一名青衣男子,向榻前坐下。

    怔怔瞅了那男子半天,才勉强认出他来,“修泽,”阿七板着一张脸孔,对他说道,“我怎会在这里?”

    “你不在这里,”修泽将手中食盒放在榻前矮几上,淡淡道,“又该在哪里?”

    阿七木然望着修泽——却见他正从那提盒中取出一只盖盅,不知是羹水抑或汤药——口中喃喃自语:“也是。。。。。。若不在这里,现下我又该在哪里?”

    此时修泽已揭开盖子,将那瓷盅递至她唇边。

    似是一盅薄粥,却又透着极淡的药气,让人分不清那气息究竟是粥,还是来自他的衣袖。

    既然想不起自己该在何处,阿七从他手边微微别开脸去,“这是哪里?”

    修泽静静答道:“定洲。”

    “定洲。。。。。。”鼻子一酸,沮丧的就要哭出来,却硬撑着不肯在他面前落泪,咬了咬唇,小声哽咽道,“我不该在定洲,定洲又是哪里。。。。。。”

    对方却只是平静的望着她,将瓷盅又向她面前凑了凑,轻声道:“喝了。”

    阿七乖乖接过。昏睡两日早已腹中空空,她从不跟自己过不去,所以宁可相信修泽给的只是一碗薄粥。

    浅啜一口,分明带着清苦的气息,落入唇齿间却化作绵软的腥甜。

    而原本被她束在顶心的发辫如今已散开,刚刚触到肩,一低头便滑落在脸前。

    修泽伸手将她的发向两侧拨开,在脑后轻拢做一束,似要寻个什么绾上,最后却是摘了自己束发的带子,慢慢替她扎起。

    阿七抬起头,只觉他的手指停在自己耳畔,听到他低声唤自己“若儿”。

    满心的空茫与惶惑——仿佛有过那么一个人,也曾唤她

    “若儿”;有那么一个人,同样温柔的替她绾过发;还有过一个人,也亲手端给她一盏腥甜的毒。

    纷繁过往中,有一个情意脉脉的男子,许或两个,许或更多。。。。。。曾经想放却难以放下,以为此生绝不会忘了的男人,如今,却想不起他们是谁,也记不起他们的样子。

    遗忘并非坏事。只是既然要忘,为何不能忘得干净彻底,偏偏还留下模模糊糊的印记?

    修泽将一片系好丝线的青竹搁进她的手心。“你已不记得要去何处。”望着竹面上深浅不一的刻痕,修泽沉沉开口道,“等到来年春日,我会带你去。”

    听了这话,泪终于涌出眼眶,她却不知究竟因何而哭。

    。。。。。。渐渐的她才有些明白,自己似乎忘了许多要紧的人与事,反倒是那些不经意的,却还能稍稍记得。于是某日午后,当修泽校着手中一本残破不堪的药典,她照例守着暖炉,有一搭没一搭与他闲扯时,忽然想到一个女子:“湫潭。。。。。。还在陵溪么?”

    修泽只是静静翻着几乎要散落开的枯黄纸页。

    阿七料想那药典乃是孤品,原物前朝时已失佚,现世仅存这一件拓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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