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第2/2页)
期。其实我知道你是对公司的现状不满意才急着要离去。至于承诺没得到实现,你也知道我过年一定会有年终奖发放,这点你会信不过么?”麦惠玲说着一手抹了抹前额染得发黄的头发,手中似有水滴便甩了甩,又双手在脸上抹了抹,她此时已很困倦,但还是硬撑着,露着双乞求吴鸣留下来的眼光。 吴鸣不答话,头一扭,不看电视,也不正面看她,只是眼睛虚虚地瞄着窗外风雨中两条长长的灯光排列中间或还有夜行赶路的车的灯光。如吴鸣有点当她不存在的感觉,任凭她去掰着,李运峰在一边很乖巧地笑笑,也不时地补上一两句让吴鸣留下来的话:“阿鸣,在哪都是打工,你不是说要适应环境,而不能让环境来适应人么?这回怎么又变卦了?” “是呵,怎么说走就走呢?”麦惠玲说:“好赖你也得有个说法,公司有做的不妥当之处,你提出来也是为公司作想,对不对?” “就是么,你找个理由离开公司,难道心里就能得到平衡不成?”李运峰说着习惯性地拍了拍吴鸣的肩膀,掏出一小塑料包金黄色的烟丝,把一小本卷烟纸抽出,撕了张递给吴鸣,他知道吴鸣已学会了省钱,学会了圈这烟卷,学会了从这金黄的烟丝中寻找到烟民们最为过瘾的所为:“来一支,昨天炒了门卫广西佬,没想留下这么好的东西给我,也算是有点雪中送炭吧。”李运峰的言语是在提示麦惠玲很久没发工资,说完也不等人接嘴又转回到劝说吴鸣中来,“出门打工,走的地方那么多,相信你听到的东西也不少。你不会为那些能在一个地方一呆就是十年八年而又有成就感的人动心么?你也明白公司要做大,现在只是刚刚开始,就这样离开不觉得可惜么?” 吴鸣闷扎着不回话,在接过烟纸烟丝,把烟卷成一个细小严实的小喇叭筒状后,用口水舔了舔纸的一角黏贴牢,才抬眼向李运峰眨了眨。在台子上摸起个打火机点燃后又扔给李运峰,很快一股浓烈的烟味便在房间里弥漫开来,吴鸣正觉得这种烟比云烟劲大了不知多少倍,自有无意识地吸了一周后再吸云烟,竟觉得很淡,淡得直出口水。每次吸烟都要吸两支云烟才感到解瘾,知道在这个环境里已让他变得与粗俗的小市民没什么两样,一副耷拉着不言不语的样子,吸吐着喇叭状烟卷,最后只有用拇指和食指间才能捏得住时,才满意地往烟缸里一捺,深吸了两口气,人已如释重负地轻松。 麦惠玲看着吴鸣的一举一动,知道这时他该开口了,便抓住机会再劝道:“阿鸣,留下来帮帮我吧,有什么要求提出来不好么?”李运峰一边说着“那是,那是”,一边点着头。圆圆黝黑的脸,跟着镜片在上上下下地摇动,满口半黑的牙齿竟闪着黑光,若注意看在灯光里也觉得分外闪亮。没错,难怪人称二黑,也不愧他化学系的同学给他取了个这么好的外号,吴鸣想着平时闲聊时他告诉的这些就想笑。为了显得亲切和无拘束时,终于张开了紧闭多时的嘴,一张嘴就令李运峰感到惊奇:“这烟丝真好,二黑在这呆着,你每况日下的生活里有了这种东西,你若在广州会吸这种烟吗?我可不想继续再吸这种烟了。你有兴趣你吸吧,我不想再吸了。的确,我家乡以前的单位合同到期,我不能丢了根而不回去。” “阿鸣,合同可以继续签。你家人也可代签,即便是真的要本人回去签字,来回也只不过三五的天时间,我准你的假期还不行吗?”麦惠玲开始正式的挽留,而且给出不一般的条件:“来回路费我给你报销,你觉得待遇有异,每月再加你三百块钱工资,怎么样?”麦惠玲大放血似的,心痛得像被刀子扎了数刀一样,给吴鸣又增施优惠的条件,她这么做,知道那台二手半吨的锅炉被吴鸣整得有模有样,水质处理也已正常达标,她若把吴鸣留下,劳动局压力容器监察股的来了年检,让吴鸣去顶着她放心,再则吴鸣又监管人事行政,这是一人做两人的活计。公司小,有这种人每月一千多块的开销,哪里去找这么好的人?出血应也是件值得的事。
“麦小姐,很抱歉,我真的要走了。”吴鸣去意已决,话语也就张狂起来,把麦惠玲平素的所作所为一一举例袒露地叙说着,一时令麦惠玲听了,双眼红红竟有液体滑落。在吴鸣看来,那只不过是鳄鱼的眼泪,绝挽留不了他:“饭堂的事不说,就说今晚你从广中赶回来,你辛苦,你是老板,员工心里有路数。”吴鸣从来到奇江公司近三个月里,从未像现在这样敢于面对麦惠玲坦露开他的灵魂。他想即便是离开这家公司也希望麦惠玲有所顾忌:“同样一句话,能把人说笑,也能把人说哭。更严重一点的可致人于死,当然也因同样一句话也可救人一命,就看你怎么去说了。”吴鸣说得很慢,他怕说快了麦惠玲听普通话太吃力,那样就等于白说:“你说话让人气愤,你是老板是人,员工同样是人,你不会善待工人,就是不会善待你的公司。今晚叫他们去卸货,本来因为你的克扣,他们就很不情愿去,你以老板的身份那样说话,谁又能听你的?他们不懂《劳动法》,如果懂都像我这样,没准你在劳动监察部门吃官司都该上十次了。”吴鸣见麦惠玲用指尖在抹着脸上的泪珠,又有点同情起来,声音便婉转了许多:“麦小姐,请善待你的员工,他们是你真正的财富。” “我只有小学文化,公司撑了这么多年,都我一人主内,也许是我已习惯了这种做法和说法,这也就是报应。”麦惠玲被吴鸣一种泄愤、推心置腹的话强烈震撼着,久违久未听见的忠告,有时能让人思想紧急刹车,停下来想想就不知不觉习惯了这种对话,而且还会感到舒服,或许是喜欢吴鸣对这些问题的那种挑战性的提议与见解,一时更想吴鸣能够留下来:“阿鸣,你说到我心坎里去了,你说的一切我都接受,你留下来吧。” “让我再考虑几天,”吴鸣这么说是想看看她这几天的行动:“先打电话回去问问再说。”吴鸣为了他的谎言圆满又把回家的事儿扯进来。 “你就别瞎掰了,谁不知道你的事呢?我二黑与你好赖也同宿舍住了两个多月,这点事儿还不知道吗?”李运峰说着笑笑地又露出黑得发亮的牙齿。 时间过得很快,已是午夜,何淑贤冷不丁地闯了进来,她是来接麦惠玲,因为从广州回来她身上还带着二十多万块钱现金,所以陈培维让她开车过来接她,也不体恤她那挺着的大肚子。李运峰见了笑笑地招呼了后,继续对吴鸣说:“留下吧,给我们老板一个改正的机会。”何淑贤一听话就知他话语里的意思,也道:“就是嘛,在一个地方呆熟了,干嘛转来转去,你走了,以后谁来号召员工们,真不想饭堂里没有您的笑声。”何淑贤双手抚摸着肚子:“留下吧,上次你跟我打赌,生男生女的事还没了结呢,留下来看个结果吧。”何淑贤说着笑了笑,就认真起来:“阿玲姐,快回去吧,阿维还等着算算那笔账呢。” 麦惠玲听了很不情愿地站起:“留下吧,有缘我们相处了这么久。我真心的希望你留下来帮帮我。”说完,见吴鸣依旧没表态,知道一时吴鸣不会再叫嚷嚷地要走,最起码是这几天不会,才极不情愿地起身离去,结束了这次对她来说一生中难忘的谈话。她知道,这虽是高屋建瓴,毕竟吴鸣许多具有建设性意义的话语已让她渐渐明白公司已要从单一的、家庭式经营思想模式里转换过去。在她离去的泪光中,已决心将权力下放到位,让吴鸣去处置、招工等事宜,不过还是要管理好那台半吨的锅炉。不可能让他单纯地在办公室里坐着,不然,成本还是太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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