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忠魂 (第2/2页)
么困难,总有一些仁人志士,置个人生死与度外,关键时候真话“死谏”。就在和帝被一帮佞臣簇拥着瞎折腾的时候,有几个正直的大臣冒死上书,说自古天地人一体,人祸天知,天遣地报。如今的大旱灾是血光过盛,惹恼了天神。朝廷诛窦,原是为了查究私党,清明国是,到地方无限扩大,层层下指标,定任务,勾扯攀连,互相攻讦,大狱一兴,冤者过半,那些奉命查案的官员面对口供,为了避免自己被追究,宁信其有,不信其无,以至于冤魂遍野,徘徊不去,天神也是悲悯,是故不雨责人。为今之计,宜立即停止究察,清理大狱,释放无辜,抚慰冤魂,方能稳定人心,慰藉亡灵,进而感天动地,福瑞呈祥。 实际执掌朝政的大长秋郑众,觉得窦宪的事情已经扩大化,很难收场,不如借机打住,免得天怒人怨,又有阴贵人的父亲,以前曾得到过窦宪的提携,这会儿也多少施加一些影响,就让和帝准奏,把那些无辜牵扯进去的人,没死的全放了。郑众听说了大文豪班固遇害,也是惋惜,请和帝下诏抚恤,并请班固的meimei班昭续修国史,同时也给彻底失势的窦太后姊妹解除软禁。说来也怪,久旱的大地突降甘霖,此后的几年都风调雨顺,要说是巧合,这也太巧了! 过了半年,参与平反冤假错案的班雄,从窦宪大营查抄的浩瀚文牍中,发现了父亲班超就配妇月儿之事,给朝廷的专奏,于是上奏和帝,请求为祭参平反昭雪。时任中护军李邑也予附议,说祭参乃忠烈之后,都护班超肱股佐吏,以窦氏余党之罪冤死,伤了边关将士之心,在西域影响很坏,应予厚恤,并严究制造冤案之人,以安抚人心。和帝当堂准奏,也没问郑众,就派了李邑前往西域慰问,并判罗织罪名的刺史胡正等人流八千里,押解到西域,交由都护府处置。 李邑先到疏勒,在徐干陪同下慰问了挲莱母子,到达它乾城的时候,已是公元93年夏季。 班超经过一年的调养治疗,身体渐渐恢复。说起来特别感激两个人,一个是他从疏勒带去的老妈子,另一个是高子陵。那天送别祭参,他突然昏倒,幸得韩发甘英扶住,背回府邸,当时眼睛睁着,半天不眨,牙关紧闭,只有鼻子在哼哼,也不知想说什么。亏得老佣人有经验,赶紧拿来一根缝衣服的针,在火上烤了烤,将班超的十个手指头全都扎破,使劲挤着放血,等医官赶过来,人已经能说话了。医官赶紧把脉开药,并把老妈子感谢一通,说没有她的处置,怕是要半身不遂了。 大危险躲过后,班超一直头晕体乏,一点儿也打不起精神。医官每日里扎针、熬药,过两天好,过两天又差,反反复复,始终未见轻省。有一天高子陵专门跑过来陪他说话,说着说着,他就睡着了。睡梦里感觉自己走进了一个全新的天地空间,在那里,天地一片水蓝,也辨不清是花草还是庄家。马路宽阔笔直,路上车水马龙,但来来往往的马车却不用马拉,自己行走,跑得还生快。城郭很大,楼房很高,奇怪的是人和人都不打招呼,也不用干活儿,所有的人都在着魔地玩一种拳头大的玩具,不管走路还是坐车,抑或是躺在炕上,只要没睡着,手指管动,也不用眼看,全部驾轻就熟。
要是在地上玩烦了,还可以到天上去玩。天地之间有望不见尽头的梯子相连,人往梯子上一站,忽悠一下就上去了,也不用一节一节地攀登。到了天上,满目所及全是乱飞的星星,不小心撞上一颗,那耀眼的光球里发出一个洪闷的声音,说它是启明星,还没到天明的时候,找它干啥?话音一落,星自飞走,把他晾在浩渺的空间,无处落脚,突然间向下坠落,越坠越快。他拼命地喊叫着,乱抓乱踹,终于在快要落地的时候,抓住一条胡杨树的细枝,晃了几下,树枝折断,他还是掉在地上,摔得他腰疼难捱,咬着牙吸气…… 眼睛一睁,醒了。意识从天上回到人间,班超让高子陵帮他解梦。高子陵说,你梦的没准是未来人类的生活,与现实根本不搭界。过了几天,田虑带回祭参的死讯,班超却呆了几天,既不说话,也没有哭泣,只把一切的悲哀都埋在心里。其实这结局他已有预料,他认为祭参上天了,就是他在天上碰见的那颗启明星,光耀星河,与他擦肩而过,飞到宇宙的广袤中去了。 从那以后,高子陵每隔几天就来陪他,两个互相欣赏的花甲老人,一聊就是半晌,医官说这种知音交流比吃药更管用。高子陵这一年一直在龟兹,帮白霸建章立制,延城和它乾城两边跑,也是不辞辛苦,感动得新任府丞甘英,专门在都护官邸给他腾了一间屋子。白霸也经常来探望,他托人搞来了灵芝、天麻,加上乌麦送来的雪莲花,文火煮汤,当茶饮用,据说也是医治心疼病的良方。 大病初愈的班超,在都护府设宴,为卫侯接风,请了龟兹王白霸和高子陵作陪。他的感激是真诚的,感谢李邑几次伸张正义,在关键时刻维护西域官兵。 李邑说,要感谢你就谢你儿子吧,要不是班雄发现了端倪,本官也不敢出头。朝廷这场风暴,来得突然,刮得凶猛,总算过去了。从来廷争,皆为权斗,罕有想改换江山的,谋逆之说多是扯淡。本官这次能够置身是非之外的,全是托了无甚大才之福。想那窦宪出师之时,尽揽朝堂英才,带空了半个朝廷,可是他一倒台,那些人都惨了,不是人头落地,就是罢官远徙。本官这样的庸才,他看不上的,倒补了你家阿兄中护军的缺,这还真验证了一句古话,能笑到最后的,既不是精英高才,也不是傻瓜莽汉,而是平庸俗士。 李邑大概是喝多了,或者压根儿没把班超当外人,说出一大堆官场鲜有人言的实话,令班超感慨万千。以他的性格,幸亏远在西域,独立行事,要是立在朝堂,怕也是要遭人嫉恨的。高子陵说卫侯的官越大,人越实在了,老夫非常钦佩。白霸却揭了李邑一个短,说卫侯年轻时嫖妓,被老婆堵在妓院,黑灯瞎火逃到他家货栈门口,求他藏到装核桃的货柜里边,老婆追过来时,还在里面响动,他在外面直担心,万一被老婆揭开柜盖,就柜中捉鳖了。李邑自嘲一笑,敬了白霸一觚,说谁无少年轻狂时,龟兹王还记得这段,说明花心还在,容老弟改日到王府叨扰。白霸说明日本王做东,包中护军满意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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