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一笑竹篱间,桃李满山只粗俗 (第3/4页)
,回忆这段在上京城里的日子,唇角浮起一丝微笑,心想这位南朝的公子果然是位极有趣、眼光极其敏锐的人物,想来等他回到庆国之后,南方的天下会发生一些很微妙的变化。 她叹了口气,将脑中因为庄墨韩离世而产生的悲哀情绪挥开,这才想起来自己终究还是忘了一件事情——石头记里的海棠诗社,与自己究竟有没有关系呢?她下意识里伸手去系紧头顶的花布巾,却发现摸了个空。她马上反应了过来,不由脸上微感发热,这才知道纵使自己掩饰的再好,先前那一抱之时,自己还是有些紧张,竟连那个小贼偷了自己的花头巾都没有发现。 范闲此时正在高过人顶的高梁地里穿行着,偶有枝丫扑面而碎,他的脸上也浮着一丝快乐而纯真的笑容,北齐之行终于有了一个比较圆满的结果,而自己在重生之后又遇见了一些有趣的人物,比如言冰云那块冰,比如海棠这朵看似俗气实则清淡的花,除却一些利益上的冲突和理念上的不同,他很喜欢与海棠说话。 ——皇帝也要生儿子,苦荷也要吃rou,陈跛子也要上茅房,范闲也要有朋友。 他将手中那块花布收入怀里,推开面前的植物,看着远方驿站处冒出的淡淡青烟,轻轻哼着:“丢啊丢啊丢手绢……” 北齐都城外的离别,范闲的一抱一偷不仅立时冲淡了离别愁思,也利用最后机会给海棠平滑无羁的心弦上系了一个小小的结。于是才自自然然地有了后面的书信往来,有了后面的江南重逢。 江南多春雨,润物细无声。 看似范闲、海棠各领了各国使命、各为了各方利益,公事公办,却又朦朦胧胧总有一丝揣摩不透的东西罩在两个人周围,让这气氛如此暧mei古怪。 说回最初吧。”范闲说道:“为什么你不可能喜欢我?我不可能喜欢你?” 海棠有些傻了,有些怒了,心想此人怎么总纠缠于此事,冷声说道:“朵朵向来不在乎男女之事,情之一境,无大小之分,却有上下之别,我不求灭情绝性,但却不会考虑这个问题。” 范闲明白姑娘家是在表达以天下万民为先的意思,微嘲说道:“先天下之忧而忧?这么活一辈子岂不是太没滋味,你家皇帝还有顶帽子戴着玩……” 他没说那顶帽子是什么颜色,忽而露齿阳光一笑说道:“朵朵。” “嗯?”海棠停住了脚步,偏头看他,却被范闲那清秀面容上的温柔微笑晃了眼睛,忍不住叹了口气,问道:“什么事?” “胡人也是有可能不杀人的。”范闲很认真地说道。 海棠知道他是在说先前自己在马车里堵思思嘴的那句话,不由气苦,但依然安静回道:“是吗?或许不论是北齐还是南庆的子民,都不会相信。” 范闲温柔说道:“胡人当然有可能不杀人,如果他们都被我们变成了死人。” 海棠一怔,莫名其妙地失笑了起来。 范闲轻声说道:“同理可证,我也是有可能喜欢上你的,你也是有可能喜欢上我的。” 海棠嘲讽说道:“等我们都死了?” “不。”范闲很认真地解释道:“等这个世界上别的人都死了。” 海棠无可奈何,说道:“所有人都死了,就剩我们两个站在河边吹风?” 范闲抬起头来,想了半天,才点点头:“似乎确实没什么意思。” 然后他从口袋里伸出双手,握住海棠的手,在姑娘家微愕的眼光中轻轻搓揉着,温和一笑,说道:“既然是没意思的事情,就别想了,这天气还冷着,你又穿个丫环的衣服,手只怕冻着了。” 四手相握,坚定与温柔在一片暖意里融融着,二人身后传来马车车轮咕辘的声音。 海棠眼中带着丝有趣的笑意,并没有将双手抽出来,反是微微偏头,看着范闲说道:“故意给人看到?” 范闲半低着头,眼睫微眨,轻声应道:“要说服我的皇帝相信我在江南带着你是有原因的,要让你的皇帝与我之间的相互信任有个更坚固的基础,我们都必须更亲近一些。” 海棠似笑非笑望着他。 范闲最后认真说道:“当然,你的手握着还是很舒服的,经常做农活,却……没有老茧。” 无赖加上步步进逼的试探,范大官人这般泡妞小手段,又如何是姑娘家所能抵挡。任她九品高手、任她天人合一,通通推dao!
“其实你不要太自卑。”范闲扭头望着海棠,极为严肃认真说道:“我一直觉得你长的很是很端庄的。” 海棠哑然,片刻后应道:“敢请教,这是在赞赏朵朵,还是在嘲讽我?” 范闲笑了起来,摇头说道:“只是针对你先前说的,我不可能喜欢上你的原因,有感而发。” 海棠终于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像个小女孩儿一般,极为难得。 范闲发觉眉心有些痒,伸指头揉了揉,说道:“不要和我比,这世上的女子但凡和我比起来,也没几个美人儿了。”他郁闷说道:“这不是我的问题,这是我父母的问题。” 海棠再怎么清淡自持,毕竟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姑娘家,姑娘家哪有不注重容貌的?除非是瞎子……她被范闲这几句明为宽慰,暗为取笑的话气的好生郁卒,心想这厮的嘴果然有些犯嫌,咬牙说道:“身为高官,说话还是不要乱诌的好。” 范闲似是没有察觉对方的恚怒,认真解释道:“不是乱诌,你说我不可能喜欢你是因为你长的不够漂亮,而我是想向你解释,在我看来,你长的真的不错……” 海棠微微一怔。范闲下一句话来的极快:“毕竟有过前例,我那妻子,京都人都说她长的也就是清秀罢了,但在我看来,婉儿却是世上最美的女子……”他摇头叹息道:“我的审美,与这世上大多数人,大概都不相同。” 这句话终于将海棠毒翻了,她闷哼一声,取出袖中的双手,拂袖而去。双袖一拂,草地上草屑乱飞,风无因而动,气势逼人,想来这一拂中挟着天一道的无上真气才是。 范闲伸手遮目,在一片草屑中好不狼狈,前后摇晃,似乎随时可能倒地不起。偏这般,漫天草屑之中却传来他快意无比的笑声。 巧摘海棠一事上,范闲实在应该更名为“范嫌”。看似讨人厌,却不知,这般不伤大雅的无赖恰恰是对付海棠的无上妙法。其人矜持自重、随心无求,能让她一嗔一怒不也算是打动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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