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心病 (第2/2页)
声道:“其实老太太的病症虽外化在身上,但病症结却是在心头,只怕老太太有个心结,若不解开了,便是吃再多的药也无益,若解开了,则不药而愈矣。” 六老爷听了,便问道:“你终日跟老太太在一起,就没有听她提起她的心结?” 林旋儿直言道:“老太太这半年来,旧疾并未再发作过,依我愚见,只怕不是已经好了,反是更严重了!” “你这话说得倒是新鲜。”六老爷放下手中的鱼竿,走到林旋儿身边,看着她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大夫说自己的病人不发病不是病愈,而是病重了,你倒说说看,这是何道理?” “老太太这是心病。药物只能解她身体上的病症,对她心中的病症却是毫无用处,她前些日子发作,那是她还愿意表达出来,如今她便不发作了,便是她在心里闷得更深了,便是身边的人也不能窥见一二。”林旋儿说完,六老爷便颦眉道:“既是这样,她身边的人都无法窥见一二,你何以知道?” “并无其他的法子,也只有日常间察言观色而已。”林旋儿据实而答。 六老爷点点头,便又问:“如何察言观色?” 林旋儿听了,便笑道:“或失神,或呆想,或烦闷,或抑郁,或愠怒,或不安,都在不言中。” “你道这是何因?”六老爷开始虽觉得这是在危言耸听,但越听却是越觉得有些道理,原是想看看这个老太太喜欢的人到底是不是如传闻中那样好,不过随便问上了两句,没曾想却听到了这个,不得不接着往下问。
见他面露急色,林旋儿便轻笑道:“老太太如此忍耐,只怕唯有一个原因,三爷。我想,老太太如今强忍内心的痛苦不发作,只是怕三爷分心罢了,就像是她屋里头有个小竹篓,里头全是豆子,我亲眼见她每往里头放一颗就念一句阿弥陀佛,不多不少,每天都往里头加入一百粒,不仅念新加入的,连竹篓里头的都要再念一遍,三爷多早晚回来,她多早晚停,等三爷走的时候,就把那个交给英介,让他外头找人加些米煮了舍粥,起先我只以为老太太便是虔心向佛,后来才想过来,老太太这是在为三爷祈福,又则是赖此度日,老太太是爱子心切方才忍得了。不然,她如何忍得了那种恨不得仇人‘子子孙孙不得好死,男人世世为奴,女人代代为娼’的痛苦?” 六老爷恍然大悟,又才将林旋儿上下重新打量了一番,叹道:“难怪,难怪!” 六老爷甚少称赞人,便只是这些话,也只是脱口而出,再说不出别的,这个柳玄着实出乎他的意料,先前竟错怪了他!难为他一个男人家的,竟如此心细如尘又懂得体贴,原来他常在她们内帷之间行走并却也并非是个登徒浪子,办事不拘一格,灵活机变又看得透彻,只当他腹内草莽不过凭借油嘴滑舌讨喜,今天看来,原是浑金璞玉。 想到此处,不由又觉眼前这人可亲了些,又问:“老太太这心病何时断了根?” 林旋儿苦笑了一下,难道要她说,直到她心中恨的那个人果然“子子孙孙不得好死,男人世世为奴,女人代代为娼”了么? 见她欲言又止,六老爷便笑道:“但说无妨。” 林旋儿一时感怀,便忍不住轻声吟道:“都云风雨骤,谁解眉间愁?若问何忍悲?万物皆刍狗!” 一律吟罢,已是双眼通红。 六老爷见状,便笑道:“柳先生说起老太太的心病,似乎感同身受,难道也有让你痛入骨髓的不解之仇?不妨直说,老夫或可为你解忧。” 林旋儿并不是轻狂之人,方才忍不住随口吟出一律来,已是自悔造作,如今又要将身世和盘托出,况这六老爷敌友不明,难免犹豫。 六老爷见她不说话,便也不再问,只自去钓鱼,不一会儿功夫,小厮拿了鱼竿来,林旋儿陪着坐了一会儿,原是今日的话引起了她丧母之痛,终无法心平气和坐在山水之间垂钓,又怕那六老爷看透自己,便忙告辞出来。 刚回到安仁轩中,白露便赶着过来说,南辰回来了,这次是来接林旋儿同他一道出门办事的。 林旋儿心中转悲为喜,他虽大咧咧的,但还能信守承诺。 正欣喜若狂要去,天佑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一把抱住她的腿,看来比那日发现枯骨更加惊恐,口中就只一句话,不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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