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探病(下) (第2/2页)
华婶见刘观涛竟还护着颜氏,气苦不已,直嚷道:“这般眼里没大小尊卑的东西就该打杀了!” 喜哥儿怀里的大妞儿被父亲的一声怒喝吓得哭了,睁着无神的大眼睛,呜呜的哭不声来,缩在喜哥儿怀颤颤发抖。喜哥儿拍着她的单薄的后背梁,轻声哄着。尔后缓缓站起身来,华婶见了忙去扶着,喜哥儿泪眼汪汪的行到刘观涛近前,又看了看颜氏道,方将眸光转到刘光涛面上:“虽我怀了妞儿后就搬去后罩房了,可这院子又非是大得没边。你见着了咱们,总是当没见着又不闻不问的,怎好怨怪旁人苛待咱们。这些也都罢了,只是,只是,只是------”喜哥儿泣不成声,浑身发颤,若不是华婶扶着,她险些软倒地。 华婶也陪着她一同抹眼泪:“喜哥儿不哭了,有娘子在绝不再叫人欺负你们母女去。” 润娘也步到喜哥儿身旁,盯着颜氏道:“阿姐,今朝你有气、有怨、有恨只管撒就是了。咱们果然打杀那狐媚子,刘家也奈何不得咱们,左不过是个猪狗一般的妾罢了!” 喜哥儿却摇了摇头,道:“这些我都不怨官人,谁叫我生不出儿子来,可是恒哥儿,恒哥儿,我竟不能再见他一面,我------”喜哥儿一提周恒,华婶的眼泪越发的掉得凶了,她二人几乎哭成一团,连润娘见了也忍不住红了眼圈,想劝却不知说些甚么,站在一旁也陪着掉眼泪,鲁妈惟恐润娘太过伤心,动了胎气,忙劝道:“姑奶奶,如今恒哥儿虽不在了,可娘子却有了身子,总算是一件喜事。” 喜哥儿听了这话,眼睛里突有了光彩,枯枝般冰冷的手死死的拉住润娘的手腕:“你,你,你竟有了孩子!” 华婶也道:“是啊,上个才月诊出来。” 喜哥儿转悲为喜,拉着润娘又是笑又是哭,直道:“这就好,这就好。” 润娘反握住她的手,道:“阿姐,这事且稍后再说,如今刘家只怕你是再难呆了,你若是舍得,跟我回家去如何?”
“甚么意思?”刘观涛听她的话像是要合离的意思,心下不由又惊又怒。喜哥儿虽因无子犯了“七出”,可是她替父母守了三年的孝,占着“三不去”的一条,他不肯休妻,也就是为着这个原故。他好歹是个举人,还想着将来捐个官,叫人知道自己休妻,名声上可是不好听。何况还是合离,外人知道了,定会说他逼走发妻,这个恶名断不能背的。 润娘向他笑道:“甚么意思?就是你想的意思!” “你!”刘观涛怒不遏,极力压下火气道:“我说过我不会休妻。” 润娘眨了眨了眼睛,故作不解道:“是啊,所以咱们想合离呀!” “你别给脸不要脸!”刘观涛大吼道。 喜哥儿听了润娘的话直在出神,这会才回过味来,拉着润娘喃喃道:“回家去?真的可以回家去?” 润娘握着她的手,温言道:“那是阿姐的家,阿姐想甚么时候回就甚么时候回,有甚么真的假的。” “可是,连恒哥儿也不在了-----” “官人不在了,不是还有三郎还有我么?” “周悦!”刘观涛厉声叫着喜哥儿的大名:“你要走我不会留你,但是妞儿是我刘家的骨血,你不能带走!” “不!”喜哥儿惶恐地抱紧了女儿连退步。 润娘气得眉心直跳,抿着嘴沉吟良久,缓缓开口道:“刘观涛我劝你此时放人的好,大家面上好看。不然,为了阿姐同妞儿,这个女人-----”润娘说到此,稍顿了顿,两道要剐人似的厉芒直刺向颜氏,惊得颜忙缩到刘观涛怀里,润娘接着又道:“我定要她横尸当场,你信是不信!” 一句话锵锵决绝,掷地有声。屋内诸人俱皆震惊,惟润娘自己知道这话不过是说来吓吓人的,杀人这种事,自己断然是做不出来的。 刘观涛与润娘两道冰刀的眸光对视着,润娘的眼睛不眨不眨,好久可以这般到天荒地老,过得一会,刘观涛虽是心里不甘,终是败在润娘坚定如铁的目光下:“要走就走,我决不会写休书,也不会合离!” 润娘心中鄙夷的冷笑道,读书人,哼,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然她也明白,今日若想带走喜哥儿母女,这一步只得退一退。 “行,且先如此,只说是接喜哥儿母女回去住住。只是你若敢上门吵闹,就不要怪我了!”言毕,拉了喜哥儿就往去,喜哥儿还道:“我收拾几件换洗衣裳。” 润娘往她身上瞟了眼,把目光移向刘观涛,冷冷道:“破衣烂袄的收拾了去送叫花子么!”言毕头也不回的向外行去,刘家诸人见她走了,无不松了口气,就连刘观涛也不由的一声长叹! 润娘一行人刚到家门口下车,隔壁孙家娘子就迎了出来,先拉着润娘上下一翻打量,见她连裙角也没污得一块才放了心。 “孙嫂子。” 一声低唤,孙家娘子看得半晌,才不确定地问道:“喜哥儿么?我的老天爷,那个天杀的怎么把你,把你-----”下半句她实在说不出来,只拉着喜哥儿哭个不住,又摸了摸喜哥儿怀里的妞儿,哭哭笑笑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阿嫂!”周慎自屋里飞奔而出,他后头跟着跑不快的宝妞。 “这,这,这是慎儿么?都长这么大了!”喜哥儿把女儿交给华婶,颤抖着缓缓走向周慎,满脸的抚摸着他,眼泪越发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扑倏倏地往下落。 看得诸人心酸不已,都红着眼圈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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