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八苦 (第2/2页)
,戒行守德,门规严厉,决计做不出欺凌百姓的勾当。三师兄也是前日受左道妖人欺侮,一时憋屈,才会把持不住心性。” 牧云归扯了扯嘴,向女侠道了声无妨。 却见她又从荷包中摸出一粒金锞子放进笸里,笑道:“我们三狮派虽说是王乔仙人的道统,弟子却不过寥寥数人,还多是乡野出身。” “我们师兄妹此番游历江湖,刚出门便吃了个大亏。我见台上这位先生阅历丰富,对那传奇异闻、江湖公案可谓烂熟于心,能否请其大略讲讲这江湖情形,尤其是外道诸宗。” “好说好说。” 牧云归掂起笸箩回到台旁,趁老张头又讲完一段烟粉故事喝茶歇气的功夫,凑上去耳语了一番。 老张头瞅了眼笸箩,两眼放光。又抬头瞅了眼女侠,忙正正衣襟,摆出那副儒雅先生的嘴脸。 只见他大袖一挥,抚了把胡须笑道:“既然有看官想听这江湖风光,又提前赐了赏钱,我便妄言一二,诸位姑且听之。” “何谓江湖?放眼天下,黎庶黔首曰乡土,帝王将相曰庙堂。二者之间,便是江湖。” “乡土的篱是透风的,人与人知根知底,没有秘密。联系他们的纽带是亲和仇。” “庙堂的墙是巍峨的,官和官职责明确,边界分明。约束他们的锁链是制与法。” “乡土讲孝,庙堂议忠。这忠孝之间,是利,是义。利和义,便是江湖。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若没了利,江湖也就没了恩怨情仇,成了一潭死水。而义,则是这江湖的规矩,是维系平衡的手段。” “义立在水面上,它的影子映在湖里,便是利。就像这天地之气,有一清一浊,分一阴一阳。清的那面,是佛门二寺,是道家三宗,是五大世家,当它们交融在一起时,便有了鸾台和天道三司。浊的那面是外道七雄,是江湖妖人,他们藏在湖底,窥伺着每一个游过的人和鱼。”
“但黑白的界限模糊不定,当利与义交杂在一起,便糅为漫无边际的灰。这灰色里,有大大小小的门派,有遍布江湖的武夫,还有刀口舔血的镖局和护院供奉。其中最强大的,是丐帮、剑冢、太平道、云浪盟、听涛城、寰月天,人称八荒六合,取无边无际之意。” 老张头端起梅汤轻啜一口,又讥笑道:“所以,清与浊看似泾渭分明,实则就如这湖中的水,彼此交融。当白的坏了规矩,就堕成了黑。当黑的放下屠刀,便洗成了白。这位姑娘想听的江湖外道,不知是那灰色的水,还是藏在水底的七条毒蛟?” “先生若能都讲讲自是最好。” “那就说说外道七雄吧。荒火教,外道声势最大者,本是信仰火神、崇拜光明的异域宗教,受先帝废佛之波及,沦为野心家手中工具。而后又吞并了几支境遇相同的西方宗教,扎根乡土,信徒众多,每逢灾荒战乱便会浮出湖面,兴风作浪。” “枉死城,江湖声名最恶者。擅炼尸,控亡魂,于外道之中亦是声名狼藉,当真是神憎鬼弃,人人喊打。” “欢喜庙,本是天竺密教与逻娑风俗结合之产物,根本教义认为两性的结合是宇宙万物产生的根源,也是众生最后的解脱。后演变为不求来世,但求此生rou体欢愉,堕入邪道。常于江湖中掳掠女性作为炉鼎和玩物,擅长rou体和精神的双重控制。” “落到他们手中,不管你曾经有多大的本领多高的心性,最后都会沉沦为欲望的奴隶。” 牧小二在一旁瞧得真切,他这句分明是瞅着台下女侠说得。 见那姑娘被吓得两眼发直,小二赶忙轻咳了几声,甩眼刀威胁那老不羞。 老张头轻笑一声,甩开折扇摇了两摇,悠然道:“外道诸宗并非铁板一块,玄阴宫、断肠谷这两家和欢喜庙积怨已久。前二者皆为女子门派,后者自是垂涎三尺,因而冲突频发,仇根深种,往往见面就要先分个生死。” “外道中尤属临渊阁最为可怖,八苦山最为神秘。前者是传承数百年的刺客门派,高手辈出,悍不畏死。莫说江湖诸派,便是那二寺三宗五世家,又有哪个不畏其三分?后者更是江湖中最为可怕的传说……” 天边飘来一片乌云遮住了太阳,老张头嗓音渐渐低沉下去,苍老嘶哑犹如恶鬼的低语。 “晋前是楚,三十传,四百载。楚前为齐,三百载,兼戎狄。而在比大齐更为久远的,那个名为三国的征伐乱世,就有了关于八苦山的记载。” “准确的说,是八苦山人,那个见证了千载风云变幻的老不死。” “没人知道他究竟是谁,正如无人知晓八苦山位于何方。但这一千年间,这片土地上的每一场纷争他都未曾缺席。” “长乐惊变、太平之乱、铁勒立国、渭水之战。无论庙堂之高,抑或江湖之远,只要是浸染了鲜血和阴谋的动荡纷乱,总能看到他的影子藏在重重帷幕之后,层层云雾之间。” 老张头身体前倾,用冰冷阴沉的眼神扫过牧云归在内的每一位听众:“有人说他在收藏冤死的亡魂,有人说他在欣赏生灵的哭嚎,也有人说他只是闲得无聊,遂以天地为局,苍生作子,打发时间。” 最后他幽幽叹道:“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蕴炽盛。人活一世,万般皆苦。既沉沦不得救赎,何不放下自我,帮这世间众生,寻一个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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