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章 强买强卖 (第2/2页)
说荆湖又不是咱的地盘,兴风也好作浪也罢,与我何干?等它玩腻了自会滚回东溟。”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谢歆宸伸手捏了捏丫鬟圆嘟嘟的小脸,说道:“有木道人盯着呢,那老鳌搅搅这江湖也就罢了,敢动一个黎民百姓,我就把它挂到瀛洲青石山上晒成干。” “它那王八壳子,倒是可以泡进玉醴泉里酿一坛玉膏仙露。”谢歆宸回头瞥了眼秋海**:“愣着做甚,走了!” “来了来了!”秋海阴冲牧云归甜甜一笑道:“小二哥,钱塘见!” “……钱塘见。” 牧云归笑着挥了挥手,目送她们走向那四匹河曲神骏。 “这马倒是蛮精神,你从哪抢的?”丫鬟嬉笑道。 “什么叫抢?”秋殿主立马便不乐意了:“这是我花二十两银子买的!” “这样啊……” 丫鬟挠头疑惑道:“那和抢有啥区别?” “只要对方收了钱,就不能算抢!”秋殿主一脸理直气壮。 那位谢歆宸谢大人当先跨上了那浑身如雪似玉、最是神俊不凡的照夜白。 丫鬟则挑中了青白相间的青骢马。 秋海阴嫌弃地瞥了眼如火炭般鲜红却无精打采的赤马,翻身上了那匹四蹄欺霜赛雪,通体黑缎一般油光放亮的乌骓。 黑衣白马,白衣黑马。 “嘁,活脱脱三个黑白无常。” 三人走到江畔,梧桐叶上还挂着尚未滴落的雨珠,秋风掠过空荡荡的江面。 没有渡船。 按察使又挥了挥衣袖,三千剑气喷涌而出,化作一道宽约五尺、寒光森森的千米长桥,铺在茫茫烟水之上。 日头悠悠西去,江水滚滚东流。 雁声远过潇湘,消失在岣嵝山后。 她最后回眸望了一眼,神色清冷如水,不见喜怒悲欢。 仿佛在看着酒肆,又仿佛透过低矮的房屋,望向无垠荒野,莽莽群山。 似有风吹过丛林,簌簌作响。 仿佛轻笑一般。
牧云归登时又打了个哆嗦,浑身如同过电。 倒不是他色迷心窍,只是那一双眸子里,似有言语万千,复杂难言。 牧小二立在门前,脸上堆着笑,目送三人扬鞭渡江而去,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好一个凶婆娘!比外道也强不到哪去,怪不得江湖人总把天道三司唤作‘阴司’……” “希律律~~” 牧云归的抱怨被一声雄浑的马嘶打断。他回头看去,只见那蔫头耷脑的红马此时却抖擞了起来,昂首抬蹄,好不神气! 红马轻轻甩尾,仿佛一道烈焰闪过,隐隐竟有破空之声。 “好家伙,原来也是个惫懒货,偷jianian耍滑,恁地顽皮!” 红马发现挣不脱脖子上的缰绳,便打了个响鼻,铜铃般一双大眼里眼珠骨碌碌转了两转,将视线投向牧云归。 牧小二也对它眨了眨眼,而后扭过头去,全当没看见。 他倚着门框,望着远处的牌坊,脑海中却掠过了旧日的浮光。 那是一个夏末的夜晚,嘶哑了一天的蝉声刚歇,茭水里的蛙鸣又接上了班。 七月流火,秋夏交替,连蛙声也沾染了几分凉意。忙了一天的牧小二端着茶走到门前,正巧看到孙公子押着一车谷粮从北门方向驶来。 孙公子让车夫自行将谷粮运去粜米行,下车进了飘然楼。 他从前堂搬了套桌椅到门外,点了五道菜,一坛酒,喊牧小二同饮。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夜云轻荡,碧天如水。 孙公子听着此起彼伏的蛙鸣,轻声问道:“还想离开南山么?” 牧云归放下酒碗沉默半晌,叹道:“想啊。” “你这‘走’字说了近两年,也没见你成行。” 孙公子笑问道:“南山有何不好?生活安逸,吃穿不愁。老掌柜无子无女,待你如亲儿子一般,连这飘然楼也想留给你。” 牧云归双手抱着后脑倚在水曲柳木制成的靠椅里,望向天边一轮清辉,幽幽叹道:“这世上不是有种名为‘倏’的鱼么?苍文赤尾,音如犁牛,鱼身鸟翼,羽在胁下。居黄河之尾,却穷尽毕生之力逆流而上,要去那万水之源、万山之祖昆仑墟中,化身鲲鹏。” “你呀,就是老张头的故事听多了。” 孙公子指了指牧小二,笑道:“鲲鹏居北溟,昆仑在天边,那‘倏’更是世人虚无缥缈的幻梦。咱们这些凡人哪,生如蝼蚁,命似浮萍,不要总想着比肩那劳什子鸿鹄、鲲鹏。” “如云之翼,如山之形。扶摇直上,背负太清。” “听起来挺美。可惜啊,昆仑太远,青天太重,北溟太冷。”小二叹道:“我不想做鲲鹏,我只想去这江湖走一走,看一看。” “一辈子窝在这南岭小城里,当小二,当掌柜,娶妻生子。然后把生意事业传给孩子,一代又一代,一辈子接一辈子。” “小二,上菜!掌柜,结账!刚开始觉得挺有趣,可听上千遍万遍……”牧云归摇头道:“这不是我想要的活法。” “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孙公子失笑道:“谁还没有个饮马江湖的梦呢?” 他又给自己倒上一碗酒,沉声道:“大城有簇锦团花,小城也有温暖烟火。人哪,最重要的是弄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离开一个地方很容易,但若扎不下心中的根,一辈子就如那云边孤雁,水上浮萍,身心无依,漂泊不定。” 他放下酒坛,又问道:“我们孙家留在这里,是为了守一个承诺,等一个人。你呢?” 牧云归低头看着酒碗中摇晃的烛光月色,怔然道:“谁知道呢。” 他从回忆中醒来,闻着酒肆内铁锈味的血气,望着被钉在牌坊上的大和尚。 摇头叹道:“好饿。” 阳光洒在江面,水石明净,波光粼粼。 他撇下眼神哀怨的红马,转身走入酒肆。 昨风一吹无人会,今日流光似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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