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来生今莫许(3) (第3/3页)
头竟有隔世之感。守在榻前,直到日影西斜,又是掌灯时分。干涩酸胀的双目重重阖上,紧接着又再睁开——似乎如此,就能早些看着她醒来。
“阿七,”她如此睡着,他才能说出深藏心底的话,“我从未刻意瞒过你,除了元翀之事,再有。。。。。。是让你服下湖珠。蜥毒未尽,你若一旦有孕,必将性命堪虞;湖珠可暂解蜥毒,又令女子无孕,寻不得两全之法,我也唯有如此。至于元翀,我实在于他有愧。。。。。。若说还有一桩事瞒着你,那便是,司天监曾向圣上进言,我乃孛彗之星,将弑君杀父,篡权祸国,非但圣上笃信此言,连父王也。。。。。。想来,即便没有这番风波,我也回不得京城了。。。。。。”梦呓般喃喃自语,不知不觉人也生出几分痴意,“阿七,倘或真的不能再许你此生,那么来世,那么来世。。。。。。” 这时掌心微微一痒,被他握在手中的指尖轻动了动—— “你压着我了。”两眼还没能睁开,阿七便拧着眉低嗔道,“还不起开?”正说着,腰身一轻,人已被半抱起来。 “那换你压着我罢——”片刻前眼底的哀凉一晃而逝,暄收拢两臂箍住她,微笑道,“说好了,不叫你起开,就不许起开。” 阿七这才又似清醒,又似糊涂的睁开眼瞧瞧他,“不是将还说明早过来么?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她并不知自己昏睡了一日一夜,更不知这一日一夜之中,起了何等变故。 灯影晕上淡青床幔,只见他面色苍白仿佛极透的薄宣,而笑望着自己的一双眼眸,更是满布血丝。 终于忆起自己曾昏倒之事,却也只能记得这些,“什么时辰了,我究竟睡了多久?叫你担心了吧?没什么要紧的,像我这样的人——” “并不太久。”暄打断她,让她倚在自己身前,“大夫将也来过,确是没什么要紧。” “那你说什么傻话呢?”到底被她听去了后头几句,“为何就不能再回京城了?” 心知她已是无碍,暄似笑非笑的望着她,“我说过么?我们不正是往京城去么?” 他不愿答的,再问也是无益吧?阿七暗暗想着,改口道:“当我听错了。”又带了些不甘心,“去也好不去也好,去哪儿都好,只别再说那些散话,许生许死的,净是唬人,我才不听!” 许久未见他接话,只觉头顶吐息声渐沉渐缓。阿七抬眼一望,才知竟是睡了。 悄悄替他掩好被角,探身熄了灯烛——同他一样,明知对方无法听见,却仍旧轻轻对他道:“。。。。。。只今世吧,莫与我说什么来生。只这一世,也是我贪心了。。。。。。” 这正是去往潼口的前夜,月上中天,遍地清辉——月比昨夜又圆了些,已是七分满。 唯恐吵醒身边的人,阿七盯着仿佛镀了银的雕花窗格,一动不动过了许久,才忍不住稍挪了挪肩。 暄似醒非醒,状似无意的,一手抚上她的颈项,而后在左肩旧伤处顿了顿,又沿着脊背缓缓向下,滑向她腿间——随着他指尖轻移,阿七后背一阵阵酥痒,本以为他要怎样,可那些轻抚并不似撩拨,只是流连不去。 阿七渐渐生出不安,摸索着想去拦他的手,却被他反握住,带着些力道压了下去。 指腹触及之处,一道伤痕微微凸起,正是当日为了离开影邑,被苏岑腰间带銙划破的伤口——心中莫名一慌,这才恍悟——自己曾随苏岑驻留影邑,此事又怎能瞒得过他?只怕连自己骗取令牌之事,也早已被他知悉!而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定会误以为那晚她与苏岑行过男女之事,如今落入他耳中,岂不是有口难辩? 阿七唯恐牵连苏岑,索性也不再遮掩,直言道:“是我离开影邑那晚。。。。。。用迷药迷昏了苏岑,取了他的令牌出城,仅是如此。” 暗影中暄一言不发,手仍旧握在她腕上,似乎力道愈发的重。 心中有些怕了,她惴惴又道:“莫非外头。。。。。。你。。。。。。总该信我吧?” 见他还不言语,阿七不知为何就恼了,拼力挣开他的手,扭身对着他道,“信也罢不信也罢!苏将军为人磊落,若不是我使计诈他,迫他就范,他断不会——” 暄终于淡淡接了句:“断不会如何?” “断不会。。。。。。断不会。。。。。。”他离得这样近,无形中仿佛有什么压将下来,忽又想起前夜他一反常态,许或恰恰因了此事——阿七一时语塞,气焰尽消,只觉心酸委屈,“。。。。。。既是从来都不信我,又何必装作毫不知情?” 许是她从未用如此哀戚的语调同他说过话,而他又岂会真的不信她!况且经过这番变故,眼下他更不会再执于此念——心思已转,重新将她拉入怀中,可不等自己开口,便听她泣道,“我虽不是什么闺阁淑女,又日日扮作男人在外头,可若真的曾与旁的男人有过。。。。。。如今也绝不会再来见你!除非你先厌烦了我,否则。。。。。。” 唇突然被他的衔住,是他不想再听她说——暄又觉心痛,又觉好笑,他从没想到,她竟也会说这些女人的蠢话,她本不该说这样的话。 许久才放开她,辗转吻上她的额,低声对她道:“怪我。全怪我。” 月下这样一番厮磨,耳畔又是这样柔缓的男声,心早该化了—— 谁知阿七只是趴在他胸口喘了两喘,便不依不饶的接着道:“我从来都只有你一个,那往后,你也只我一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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