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阴生之蛊 (第2/2页)
地上引起一粒石子,右手一翻轻轻弹射了出去。 石子落在路边的草丛中,发出“啪”地一声轻响。此时那胖瘦两人的精神都处在紧张的极点,听到动静纷纷警觉地转过头去,这一幕被花非卿尽然收落眼底,下一秒便看见音绝突然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方墨斗,腾身横在那女童身上,指尖一弹,墨点纷纷溅落。空中骤然响起一声凄厉的哀鸣,地上的女童浑身痛苦地痉挛,突然身子一跃,一口咬住了瘦子的左手。瘦子一声痛叫,还没来得及逃跑,浑身就开始失水般地皱缩起来,他本就瘦,这样一来更像是一张干皮蒙在骨头上一般。胖子见兄弟有难,立即伸手去抓他:“老三,你他妈的还欠我个鸡屁股呢。” 鸡屁股自然是回不来了,倒是半空中突然寒光一闪,如九天电鸣,直直击在他的手腕上。鲜血飞溅,当他感觉到痛时,右手便已经永远地留在了那具干尸之上。 他捂住断手,满面痛楚地望向那持剑的清秀少年:“你竟然暗算我.......” 花非卿收起长剑,微微有些怒意地往那干尸处一指:“你自己看看,我是不是暗算你?” 胖子果真撑起身子,一看霎时倒吸了一口凉气。牵在瘦子身上的那只胖手,如今已变得和那瘦子的尸体一样,才知道她其实是断其臂而救其身,当下起身对她一躬:“多谢小兄弟相救。” 毕竟也是出身雁翎军,他也非一般人可比,立即从衣服上扯下一段布条,裹在右手断口处,此时花非卿已俯下身,从那瘦子的干尸旁抓起一捧朱砂,想来应当是从女童身体里流出来的,这种东西的制作方法,倒是与她重生前听说过的南疆土家族的蛊术有点相像。据说蛮夷之时各族之间常有征战,有征战自然就有死人,而南疆此地崇山峻岭,马革裹尸还乡之时自有诸多不便,于是就有了这巫咒起尸之法,便是将死人的手脚之间都用朱砂填满,再由领尸之人念咒,各自送回故乡所在之处,然而那些人一般到家之后便可寿终正寝,像方才那女童般被埋了还有这么这么大怨气的,还从来未有听说过。 花非卿皱了皱眉,忍不住问那胖子:“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胖子捂住手臂,有几分痛苦地答道:“阴生蛊——那女娃儿死得冤。做这玩意儿,要从村里找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女童,在她出生七日后就在她每日所吃的食物里放上朱砂,等女童长到六七岁时,肚子里被朱砂填满了,就会缓慢地死去,最后由族里的巫师将她的魂魄锁在身体里面......我也只是听说,具体如何也不太清楚,只是我们头儿每十二年就要来找那玩意儿一次,找不到....就杀人.......”
“那你的意思是外面那些村民都是你们杀的?”韩咎突然上前一步,面有掩抑的怒气。花非卿第一次发现这人虽然没心没肺但也算得上是疾恶如仇,正准备夸奖一句,却忽然发现身旁似乎少了一个人。 “音绝呢?”花非卿问道,隐藏在身下的却是自握成了拳。她一直觉得音绝的身份和目的,都比她想像的要复杂得多。从她为什么要莫明其妙地参与进这一场皇家斗争,到弑君的那日崇阿宫里占据了天时地利的巧妙机簧,在小笼包登基之后,她曾想过去楚慕云坟前,为他倾一壶酒,添一柱香,告诉他死仇已解,汝可安去,可是不知为何,她总是觉得他的死似乎又没有这么简单,路的尽头,刚刚亮起的曦光,如今竟再度扑朔迷离起来。 新婚之夜致他性命的机关,与崇阿宫殿中的机簧,其手法与精确程度,都太过相似。 一直到这一路,看见淡紫衣衫的女子正凭风伫立在树梢头,目光遥遥望向天际下的某一个方向。 那里,茂密的树林上突然掠起了一群寒鸦,在夜幕中留下了串哀鸣。 “马车的方向?不好,苏禊玉还在里面!”花非卿恍然惊醒,脚尖一踮,借着风和树枝的力量倾身跃出。她怎么会没有考虑到苏禊玉大周丞相的身份天下几乎人人皆知,而这村庄里死了这么多人,驻扎在附近的雁翎军必定不下百人,在这种情况下,她怎么能将苏禊玉一个人留在马车里? 越想越觉得污了自己一世英名,这时,她已回到铺满了尸体的那条大道上,马车果真已不在原处。她俯下身,捏起一片泥土,嗅了嗅,这些村民流的血全部湛进了地下,泥土被血浸得潮湿而松软,此时马车若是从上面压过,必会留下车辙的痕迹。然而此处却没有,但她仔细一看,立即就发现地上的几具尸体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那些人为了不让人发现踪迹,竟是从尸体上压过去的。 “往那边,”花非卿指了指尸体更密的那一侧,随即沿着尸体被翻动的痕迹一路追去。一柱香后,竟在路旁发现了已经被劈成两半的马车,两匹马都已经死了,但身体还尚为温热,她回想着当时的情景,自言自语地分析道:“此处发生过打斗——目标自然是苏禊玉,其中的一方自然是琼羽雁翎军,现在有两种情况:第一,打斗双方都与大周为敌,彼此都想抢得苏禊玉回国邀功,这种情况不太乐观,因为过会我们可能会面对两队的人马;第二,这其中的一方,是我们的人。” 说到这里,她缓缓松了口气,她曾经也想过,依苏禊玉的身份,身旁一定有隐卫随身保护,只是自己之前从未发现罢了,而在死马的前方,此时却出现了一串脚印,明显比马尸旁边的几个要深得多,想来他们是背着苏禊玉走的,速度必然不会太快。她微微一笑,顺着脚印所指的方向跑去,地上的尸越来越多,最后,是一个房屋数还算得上可观的村庄。 脚印一直通向村庄里的一座小庙里。这个村中的人想必都已经死光了,入耳只有寥寥几声乌鸦的鸣叫。她放慢了脚步,淌着地上的血水向庙里走去,被香火熏得发黑的墙壁旁靠着几个雁翎军,微张的嘴显示着他们死亡之前最后的挣扎,剑痕从第二截脊骨落下,先切断声带再致人性命,无声无息致人于死地。 她的脚步,突然顿住。 这种方式,她只在一个人的身上见到过。 心中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她缓缓走到那死去的雁翎军身旁,轻轻拔下他喉口那致命的银针,果然,银针的针锋处,被雕成一枚小巧而精致的莲花状。莲花,莲花.......此心灵台,尽系于花...... 这是她和楚慕云身旁的护卫才有的标志。一个人离开的时间长了,那留下的痛就像是陈酿的酒,每每牵其一发,便会痛得悠长。 这时,韩咎也从一旁走过来,将手中的一样物什交给她:“雁翎军内有规定,当一部分人遇难时,便可用这个向其他的人发送信息,当收到讯息时,便会有大批雁翎军赶过来,他们人多我们不是对手,要赶快了。” 花非卿紧握着那枚银针,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失态,立即绾起一泓浅笑:“好——现在看来,其中一方应该是我们的人,苏禊玉应当就在不远处!” 将手中的莲花针暗暗藏在袖中,她灵巧转身,发现庙里的一尊佛像后有一道与墙壁颜色相同的暗门,应当是庙里僧侣的居住之处,她走到门前,缓缓抬起手——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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