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雄狮之辽朝拾遗_第一章 太祖崩 遗诏失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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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太祖崩 遗诏失 (第1/3页)

    天赞五年(公元九百二十六年)七月廿七辛巳日,叱咤风云一生的大契丹国建国皇帝耶律阿保机驾崩于扶馀城。次日,皇后述律平以“先帝崩殂,未立遗诏,主少国疑”为由,临朝称制,裁决军国大事。八月廿一乙巳日,人皇王耶律倍从封地东丹国天福城赶至父皇梓宫。

    “母后,父皇他…他…他这是怎么了?”耶律倍颓然地瘫倒在地上,泪水早已浸湿了脚下的土壤。

    “你父皇天纵英睿,扫荡四方,从西南的荒漠到东北的白山黑水,纵横天下三十年,”述律平皇后平缓的语调慢慢地从嘴里流淌出来,没有什么波澜。好像是在回答耶律倍,又好像是在告诉自己,“他累了,他要歇一歇了。”

    是啊,这个出生在部族的阴谋与背叛中,一路趟着杀戮和鲜血走来的男人,这个用铁蹄踏遍了北方每一寸土地,用利剑征服了太阳下整片草原的男人,这个自己用了三十五年呵护、陪伴、守望的男人,他,终于还是离开了。

    死者长已矣,但他用尽一生心血缔造的帝国还存在,自己还存在。我要继续守护这个新生的帝国,守望这个我们共同的梦想,不过,要用我自己的方式!

    这个此刻正端庄地坐在高高王座上的女人,双眼里并没有想象当中应该有的泪水。没有看倒在地下的长子,她只是透过宫门凝望着前方很远很远的地方。仿佛唯有苍白的脸颊和那两道淡淡的泪痕在默默昭示着她对那个逝去者的感情。

    大殿中的空气中隐隐漂浮着低声的啜泣,而那低声的啜泣反而让长久的沉默以一种更为明显的方式凸显出来。人类的感官也在这沉默中变得更加敏锐。

    “什么味道?倍儿,你喝了多少酒?”刚刚出了一下神的述律平皱着眉头问道,“过量饮酒对于身体损伤极大,而且容易误事。”

    作为一个统治者,必须时刻保持清醒,那主宰百万生灵的权柄总是散发着鬼魅的气味,诱惑着那些嗜血的野兽不停地在暗处窥视着你,等待着你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

    十一年前述律平就是利用这杯中之物,一举将七个部落的首领斩杀于帐内,助自己的夫君登基称帝。自那一夜后,原本纯澈无瑕的酒于她来说却怎么看,怎么都是猩红的。

    “母后训诲的是,儿必当……”微微有些惊讶的东丹国王立即扶直了身子,接受母亲的教诲。

    “不对,酒味不是从你身上发出来的,是站在你后面的那个人。”摇摇头,女皇如鹰隼般犀利的眼神马上锁定了耶律倍身后站着的一个青衣男子。

    那男子不过二十四、五岁,穿着一身极为普通的青衣,玉冠微斜、长发凌乱,面容倒是清瘦俊朗,只是嘴角微微下吊,仿佛随时在向人表示自己的高傲和轻蔑。

    “在下独孤奉孝。”看到述律平盯着自己,青衣男子轻轻一拜,随即站直了身子。

    “是汉人?”

    “是。”没有借此自我介绍,没有借此向高贵的女皇表达自己“深深的敬仰”,对于那些看不惯自己的人,独孤奉孝从来不会说什么多余的话。

    “倍儿,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不要和汉人过于亲近,他们会把你身上的勇武之气消磨殆尽。”

    闻得此言,青衣男子突然转身,自顾自地大步朝宫门口走去。

    “放肆!你干什么?”震惊过后的述律平开始愤怒了,从来没有谁敢这样蔑视自己,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卑微的汉人。

    “仅奉皇后诏命,离您远点,免得影响您身上的勇武之气。”独孤奉孝笑意轻盈。

    述律平又是一怔,脸上白中带青,倏地厉声叫道:“狂悖!狂悖至极!来人呐,给我把……”

    “桑措,还不快把这个混账东西捆起来押到我帐内杖责五十军棍!”平日里总是和颜悦色、风度翩翩的皇子勃然变色,高声招呼着自己的侍卫统领。眼见桑措快步进宫,耶律倍又马上转过头对着盛怒之下的契丹女皇禀道:“母后,请您息怒,千万别为了这么个狂生气坏了您的身体。”

    “哼。”述律平余怒未消,不置可否地看着阶下文质彬彬的长子。阿保机当初请个汉人师傅来教授他就是个错误的决定,现在这个儿子已然对汉族的一切都着了迷,这么多年来自己训导过他多少次,他还是痴迷不改。

    念及此处,述律平只好无声地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去东配殿拜祭你父皇吧。”

    耶律倍从扶馀城的皇帝行宫出来时,已是傍晚。浑浊的夕阳,把这个小城染成糜烂的颜色,在沙尘飘渺中,浑然忘了时光之流。龙胤和睡虎一人一骑并驾跟在他的马后。知道耶律倍正沉湎于哀恸,生性佻脱的龙胤此刻也是安静肃穆,并不说话,而睡虎仍旧是一脸的慵懒之相,双眼的眼睑半垂着,似乎没有睡醒。

    街道两边的房屋酒市,仿佛并不是实在的街景,幻影般冒出来的,充满着无常与阴暗。不远处一座马棚里,一匹老马无声地嚼着稻草。那马腹上浮现的斑纹,还有稻草的湿润味道,竟也好像是似曾相识。半年前,自己跟随父皇征讨渤海国途径这里时,似乎也是这样的情景吧。

    想到父皇的时候,驾马缓行的白衣皇子突然感到心里似乎被什么狠狠地刺了一下,仿佛回过了神来,刚刚发生在梓宫的一幕幕场景重新跳到了自己眼前:一床陀罗经被,黄缎面上用金线织满了梵字经文,一袭一袭铺盖在金匮之中,安息香插在灵柩前的一尊鎏金宣德炉内,细如游丝的青烟缭绕在大殿,宣告着它的主人的灵魂已升到三界之外。那张原本极熟悉的、带着几处伤疤、苍老却不失威武的脸现在回想起来的时候却感到有些陌生。即使已经逝去,父皇那种睥睨天下的帝王之气还是不减,只是那面容不甚安详,似乎还留有什么遗憾。

    是没有看到契丹最终一统天下么?

    耶律倍叹了一口气,仿佛为了摆脱什么似的,将马鞭轻轻一挥,胯下的坐骑便极通人性地加速向城门口奔去。

    还未看到自己城外行帐的时候,耶律倍一行就已听到了独孤奉孝呜咽的箫声——《残骨》——那回荡在箫管里的曲子,在日暮时分的旷野里,又是恐怖又是绝望。奉孝自己曾说,那是他幼年母亲还未改嫁时教给他的、从家谱可考的南北朝时期流传下来的古曲。据说这是一个盲人乐师在途径邺城城外、慕容鲜卑族刚刚宿营过的原野时创造出来的曲子。据说那时的荒野上血迹斑斑,碎骨残骸垒成了一座小山,还未熄灭的篝火堆里浮出一股烤焦的人rou的味道——连盲人都感到血腥、战栗的地方,是怎样的一个修罗鬼蜮呵?也只有在那样一个充斥着黑暗、混乱、残暴、血腥的时代,才可能诞生这样凄惶绝望的乐符吧。

    距今六百多年前的南北朝时期是目前为止可知的最为黑暗的年代,当时掌握着中土大部分土地的晋王朝因庸主误国、宦官弄权而导致中央空虚地方坐大,于是贵族分裂,各地相互征战,而盘踞在中土北部的各族胡人趁机起兵作乱,其中势力最大的部落共有五个。后世的汉族史学家称晋朝内部的攻伐为“八王之乱”,称北方蛮族的入侵为“五胡乱华”。

    当时的整片中土都在燃烧,汉族与胡人之间、汉族与汉族之间、胡人与胡人之间,战争之神挥舞着他无尚的魔力权杖,带着哂笑,轻蔑而冷酷地看着脚下人世间献给他的淋着血的祭品。

    接着,战场上的胜负延续到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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