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秋蝶淑 纠结情 (第1/2页)

    舒逸园后的湖泊中央有个小岛，依着岛上地势，建起了水阁凉亭，广植乔木花卉，一座九曲汉玉长桥由岸直通岛心。

    午后卷起了一阵风雨，天空变得很干净。金光在湖面上随波跳动，跃跃然，兴兴然。

    只是岛上林园中的不少花被风吹掉了，藤蔓也支离破碎地散了一地。残破的枝叶和零散的花瓣，在之后的空气中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秋蝶若照此行事，则大事成矣。”青衣谋士从容说完自己的谋划，看着眼前这位身份低微，却有着惊为天人容貌的弱弱女流。

    她少见的慵懒地半倚着亭阁内的台柱，眼波在天水之间流动着，寂寂然，落落然。

    这样就可以帮到他么？他自然是不能娶她的，但为什么连一个侧妃都不愿封给她呢？但即使如此，自己还是留恋着他的吧。既然不能陪伴他，那就帮他完成他最想完成的事吧。

    秋蝶这样想着，于是就对独孤点点头。

    这个比耶律倍年长三岁，从小就陪他一同长大的女子，这个承载着他童年快乐与伤悲的女子，这个笑容像三月阳光般温暖的女子，对于他，到底意味着什么呢？是什么时候他开始疏远了她，少了在她面前撒娇时撅起的嘴，少了在她面前深锁的愁眉，留下的只是淡淡的微笑。

    和高毓淑不同，她与父母一起被掳来的时候还躺在母亲的襁褓中，未知世事。有一天她懵懂地醒来，突然发现眼前出现的是另一张陌生女人的面孔。陌生女人的眼睛是碧绿色的，里面也不似母亲那样装着水，她的鼻子比母亲的要高挺一些，当她的脸贴过来，摩擦着自己的时候，她又感到这个陌生女人的皮肤没有母亲那样光滑，只是那一瞬袭向内心的感觉却和母亲一样——充满着亲切。她饿了，开始大声哭叫，用力蹬着自己的小脚，嘴里立时被白色的液体灌满了，却和以往喝到的味道截然不同。她不愿喝，全吐了出去，然后继续哭叫。然后她又累又饿，然后她慢慢习惯了这种新的食物。

    她的母亲去了哪里，一直没有人告诉她，因为没有人知道。她只知道，在一个雪夜，她被放在了一个帐篷前，然后这个陌生的女人因为她的可怜与可爱收留了她。

    虽是汉人，但却没有见过中原大地的繁华，她与她的“mama”一起，成长在契丹一望无际的草原上。

    然后在一个大火漫天的夜晚，到处是人的叫喊，到处是马的嘶鸣，mama告诉她，是汉人的军队打过来了。

    在被mama藏到一堆干草里面后，她亲眼看到mama被人一剑洞穿了胸膛。那一瞬，她对这些汉人，是有恨意的。后半夜的时候，契丹人又打了回来，汉人撤退了，于是她又活了下来。

    后来她被送到了契丹贵族那里，她开始感到自己与那些被叫做“契丹人”的家伙不一样，他们总是骑着高大的骏马、挥舞着坚利的弯刀，当夜幕降临时，打开醇香的美酒，架起美味的羊rou，然后在篝火旁纵声高歌，而自己却要整日整夜地缝衣织布、洗菜做饭。

    再后来，原本被称作“可汗”的耶律阿保机建立了帝国，戴上了皇冠，她也随之来到帝都上京，被分到了皇长子耶律倍那里当婢女。

    那个叫耶律倍的皇子似乎和其他契丹人不一样，他比他们都要温柔。他会对着她笑，那样的纯粹，就像午后的阳光洒在荡起波澜的湖面上，金光灿灿，全然不像他成年后那样。

    她负责照顾他，所以当春风乍起的时候，她可以在鱼儿泊的岸边陪着他捕鹅；当夏日的骄阳吞吐着火焰的时候，她可以在永安山和他一起避暑、张鹰；当秋月的寒光扰乱离乡游子心绪的时候，她可以在伏虎林关切地看他射鹿；当冬雪埋葬整个大地的时候，她可以在广平淀揪心地注视着他猎虎。

    如果非要让她对这个夺走了她的父母、又将她置于金字塔底层的国家产生一丝好感的话，那么这种“四时捺钵”是她唯一的选择。

    他是在乎她的。那天，他最小的弟弟，那个凶悍的少年想要带走她，他是那样的愤怒，像狼一样地盯着他，把她都吓了一跳。

    后来，皇帝派来了师傅，他便开始读书识字，她便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和他一待一整天。那时的他似乎找到了另一片天地，走进了另一个他以前从未认知的世界。他的嘴里开始念叨出一些她听不懂的东西——虽然不懂是什么意思，但当她看着他矗立在月下，背负双手，来回游走在长廊上，朗朗吟诵的时候，觉得很好听。“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是她特别喜欢的两句。

    她是被禁止学习的，这是祖宗条例，连他也不得违背，但是在所余不多的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里，他还是会给她讲述一些她故国的传奇：秦皇汉武的赫赫武功，唐诗汉赋的光辉灿烂。

    于是豪情干云的西楚霸王、柔情刻骨的虞姬，《霓裳舞衣曲》的旖旎多姿，唐明皇与杨贵妃爱情的凄美无伦……都成为了她漫漫长夜中最好的填充物。

    他惊讶于她的天赋，尤其是她的书法，血缘上的联系也许此时也发生了作用，故国的文字在她的笔下绽放出了莲花般的美丽。更让他惊叹的是，她竟是左右手皆能写字的双贯手。

    学的多了，她便隐隐有了一种优越感：我们汉人的祖先既有臣服四海的武略，又有源远流长的文化，而你们契丹人，就算金戈铁马称雄于一时，但你们的最高首领却还是要膜拜我们的孔子。

    懂得多了，她便撒娇似地缠着他，要他给自己取个新的名字，在此之前，她只是被简单地唤作“阿楠”，这实在是个过分平凡的名字了。他搜索了枯肠，拟出了几个，可她总是不中意，直到他说“那么，‘秋蝶’如何？”她一下子便心动了。

    她想起有一年的秋天，桑措不知从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