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顾酒肆 追知远 (第2/2页)
掌柜的正想着如何打发那人,却见黑袍道人已经向那“活宝”走了过去:“知远将军怎么在这里啊?惹得贫道好找。” “长乐老还是‘贫道’啊,那知远岂不是乞丐?”刘知远转过头来,盈盈笑道,“冯大人找知远干什么,莫不是见知远穷,要接济一下?” 那掌柜的又是一惊,原来这中年人就是现在正在造反的河东节度使石敬瑭麾下第一幕僚、任掌书记、人送尊号“长乐老”的冯道啊。按说这长乐老应该已经是奔六十的人了,怎么看起来还这么年轻?这些富贵人呐,活的真是滋润。摸摸自己糙得跟砂皮一样的脸,掌柜不由得叹了口气。 “知远是将军,那我自然是来找知远帮忙打仗的。”冯道上前坐到了刘知远的对面,顺手将木匣轻轻放到桌上,“掌柜的给我们弄个能煮水的器皿来。” 酒肆掌柜一听立马屁颠屁颠地跑去张罗了,不一会儿,桌上就多了一个火炉、一个瓦罐。 “小店里就这么些劳什子的破东西,您老多担待。” “没事,你退下吧。哦,对了,一会儿伙计打来了水就让他直接送上来。”冯道随意地挥了一下手,那掌柜的很快就从酒肆里消失了。 刘知远一直盯着桌上的木匣,等冯道吩咐完重新看着他时方才摆摆手,自嘲道:“长乐老是拿知远开心了,晋阳城里谁不知道我刘知远是出了名的‘稀松将军’。” 刘知远剑术稀松、骑术稀松、弓术稀松、练兵稀松、布阵稀松,乃是凭着恩荫才得了个“佐领”的官衔,但他之所以被称为‘稀松将军’主要还是因为他捞钱稀松。而这又要从河东节度使石敬瑭说起。 石敬瑭乃是魏晋时富可敌国的大富豪石崇的后代。据说石崇当年为与人斗富,以蜡烛为柴火,用花椒涂墙壁,家内财产山海之大不可比拟。从此之后石氏一门极重商贾之道。石敬瑭在河东十五郡经营日久,河东官风民风皆为之一变,人人争相行商、谈利而避义。
刘知远不像其他的将佐那样会吃空额、占军田,也不事什么副业,因此没几个钱。他没钱自然就无法巴结上司、恩泽下属,甚至还会妨碍他们捞钱,所以在晋阳城里得了个“稀松将军”的诨名。两个月前,石敬瑭反叛,刘知远便挂印而去,但却也没人在意。 “古有‘萧何月下追韩信’的典故,”冯道不急不躁,“那时的淮阴侯还只是个小小的‘治粟都尉’,比之将军更加不堪呐。” “冯大人的意思是知远是‘韩信’?”刘知远已经不是小声地哂笑了,而是放声大笑。 “我奉劝刘将军最好不要再笑了。” “为何?”刘知远还是止住了笑声,“在这河东十五郡内不是人人都笑脸相迎么?” “主上推崇商贾,商贾么,自然讲究‘和气生财’。但是将军,”冯道认真地看着刘知远的双眸,“你笑的时候,眼睛却是冷的。” “哦,果真如此么?那下次知远照镜子的时候可要好好看看了。”刘知远虽言辞调侃,但语气中却带出了认真。 这时那小伙计将一桶清泉提了进来,冯道从桶内舀起一勺,注入瓦罐,然后又用火折子点燃了火炉,将瓦罐置于其上。 “将军还爱饮茶。” “那又如何?” “既不会笑,又爱饮茶,所以将军注定是不善双舞长袖之人,而敛财无道者自然无法在河东出头。”冯道又复坐定,继续道,“而先帝李嗣源在位时暂停兵戈、休养生息,因此将军亦无法取得战功。” “冯大人的意思是我刘某人怀才不遇?”刘知远反问了一句,又摇摇头否定了,“可按大人刚刚的说法,现在狼烟又起,正是我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呀,知远此时应该披甲上阵、对垒唐军,上助主上建立帝业,下光祖先百年门楣,又怎会置身于这样的山村野店呢?”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将军何必如此呢?”冯道叹口气,也摇摇头,再道,“知远非要冯某人说出来么?将军是想博个清名。主上此次为邀得契丹雄主南下,不仅称儿、称臣、纳贡,甚至答应献上燕云十六州,天下为主上此举不耻者不知凡几,盼望主上兵败被擒者又不知凡几。这样的功业建下来也是冰山一座,太阳一出,便消融殆尽,绝不是将军所图。” “冯大人倒是看得透。”刘知远又像是恭维又像是讽刺地说了一句,“既如此为何不向主上陈说利弊,天下谁人不知大人可是主上帐下的第一幕僚啊。” “先帝一死,天下不知几人想要称王称霸,而为此想要结交契丹者难道就只有主上一人?主上如不花下血本,又如何能挣得耶律尧骨的支持?” “这么说来冯大人这次猥自枉屈,赶来见我这个‘稀松将军’,是想让我理解主上苦心,然后回晋阳城领军出战?” “这倒也不是。”冯道诡秘地一笑,“我这次前来难道不是在将军的意料之中么?将军难道不是在此处等着冯某人上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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